“什麽問題?說來聽聽”。

　羅小喬一手拿剪刀，修剪著面前一盆紅色月季，舉手投足間，一種淡定和從容，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隨著剪刀落下，綠葉嚓嚓飄落在地上，王錦喬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像那盆月季一樣，變得有些忐忑。

　每回來找這羅姑娘，點子多是多，且都出其不意，但要實現，也是要扒層皮的。

　他覺得自己的勞動力，被那兩口子壓榨的徹底，忽然有種要打退堂鼓的衝動。

　看看他去年，籌備正通引號時，發際線都快往後挪了，這才好容易緩過來。

　“那個，王妃，我能先提個小要求嗎?”

　羅小喬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來找我，就為了提個小要求?”

　“不不不，就是…我這問題不緊急，咱能慢慢解決嗎?”

　他潛台詞羅小喬明白了，撇撇嘴:“你可真出息”

　“呵呵”，王錦喬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的自覺。

　“在聊什麽呢?”慕景逸從外頭進來。

　“王爺，您不是正議事呢嗎?”

　王錦喬有些苦笑，他可是特意打聽了靖王不在的時候過來，就怕他聽完直接下令，那可沒什麽緩和的余地。

　慕景逸冷眼掃過去:“有事就說！”

　“是”，王錦喬下意識的站直身體，情緒有些緊繃。

　羅小喬笑眯眯的給他遞了杯茶。

　倆人目中無人般眉目交纏，王錦喬猝不及防之下，被喂了一嘴狗糧。

　他有些心塞，都來了半天了，也口乾舌燥啊，怎麽連下人都沒眼力勁兒給上一壺呢?

　成親了了不起啊?回家他也相親去…嗚…

　“咳”

　“你有病?”

　慕景逸不滿的看他，新婚燕爾，還要去辦公！

　他好不容易擺脫了那一乾之乎者也的老家夥，回來還看到別的野男人，恨不得他馬上滾蛋。

　王錦喬緊了緊皮，豁出去了。

　他呵呵笑著說:“王爺，咱們的正通銀號，去年運營的不錯，掙了不少銀兩”。

　“嗯”，慕景逸坐下來，臉色好了一些。

　“可是吧，正因咱賺了錢，幾個老家夥不安分了，也想分一杯羹。”

　“所以，他們也去攬儲了?”羅小喬接著他的話說道。

　攬儲這個詞，他已經能聽懂了。

　就是去搶存款戶，就連錢家，現在也放下架子，不光免費存錢，還倒給利息，一家比一家給的高。

　不少農戶去年拿到利錢後，很是猶豫了幾天到底把錢存誰家。

　他花了好些氣力，拿出府衙的信譽，拿出錢家去年被擠兌的事情，才說服儲戶繼續把錢留在他們正通銀號。

　聽完羅小喬的話，王錦喬眼睛一亮:“王妃已經想到了?那一定有後招了吧?”

　“想到了”，羅小喬點點頭又搖搖頭。

　“那…”王錦喬看她神色沒那麽放松，有些沒太敢問，等著她慢慢說。

　“同業競爭是必然的，不可能永遠只有我們掙錢”，羅小喬想了一下接著道。

　“去年是因為形式緊急，不得不倉促行事，好在沒有引發大的亂子。但是，現在跡象已經顯現，如果大夥都開始攬儲放貸的話，不管制，就要出大亂子了”。

　“王妃，你別嚇我，能有什麽亂子?”王錦喬不解。

　“你想，大小錢莊要賺錢，高息攬儲之後怎麽辦?一定是要投到更賺錢的地方。風險越高，收益才能越高，意味著他們要承受巨大的風險…”

　“那麽，一旦他們投的錢收不回來，是不是就還不了儲戶的錢了?還不了民眾的錢會如何?這可是幾十萬上百萬人，可不是小數目”

　羅小喬斟酌的說道。

　“可是，之前的錢莊不也這樣嗎?”王錦喬還是不能理解。

　“之前沒加杠杆，頂多是虧了自己的銀兩，現在可能虧得是別人的錢，你明白嗎?”

　羅小喬盡量用白話解釋，現代多的去的p2p跑路的，雖然情況不盡相同，但不管起來，一樣出亂子。

　“這種巨大的金融亂局一出，絕對會引發動蕩。”

　說到這裡，連慕景逸的臉上，都顯出了凝重之色。

　“那…你的意思，不會是…我們回到過去吧?”

　王錦喬很遺憾，現在的模式有多便利，給他們帶了多少利益，沒做過的絕對不會明白。

　不說別的，去年接待使臣，那麽大的開支，如果靠府衙自己籌款，他要求爺爺告奶奶，也不見得能很快拿到銀兩。

　但是，有正通銀號在，有羅小喬說的那什麽同業拆借的理念，他幾乎沒有為錢的事情操過心。

　“我再猜測一下”，羅小喬打斷了他的思路，接著說道。

　“是不是又有參與的商人，明裡暗裡想要從銀號借錢出去?”

　“王妃，你簡直神機妙算啊”，王錦喬真是服了。

　“不光如此，他們有些人說錢用到的地方，簡直漏洞百出，我看他們就是想要肥自己的腰包。”

　“所以，弊端已經很明顯了，因為有同業拆借的渠道在，有些所謂的聰明人，就有可能找個明目借銀子，到期要還的時候，就去另一家借，拆東牆，補西牆…”

　“我明白了”王錦喬點頭:“但是，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放棄吧?”

　“沒說要放棄啊”

　羅小喬話音一落，王錦喬的頭，瞬間抬了起來:“當真?那怎麽辦?”

　這些事情都不是小事情，牽一發動全身，她已不是個農女，她是北地王妃，格局要放到更遠。

　“這事要靠王爺”，羅小喬說著話，側頭衝慕景逸眨了眨眼。

　慕景逸唇角一勾，放下茶杯，語氣十分的柔和:“你說”。

　王錦喬還第一次聽到靖王這麽說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滿嘴的狗糧沒地方吐，他快狂躁了。

　“錢莊不能無續發展，凡事要有方圓。所以北地所有錢莊，都要有個專門的監管機構，不遵守規則的，不允許繼續開票號…”

　“每個吸收存款的錢莊，必須到府衙交保證金，這是為了保證，萬一他們放的銀子收不回來，可以向官府臨時借錢，官府用的錢，就是他們交的保證金…”

　羅小喬語音清晰，一條一條的往外扔。

　如果是去年，她說的這些，怕是實現不了的，因為北地的府衙，可不是唯一說的算得地方。

　但是今年，此刻，隨著航海歸來，隨著武力震懾，相信即便是商人和世家再不滿意，也有可實現的空間。

　只是，那背後的小動作，也必然不少，怎麽操作，還要細細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