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萬獸宮弟子持劍半跪子弟,捂著心口驚駭道:“你是什麽妖邪?!”
若非他心臟與常人不同,生在右心房之中,方才那一擊就已經要了他的性命。
如此想著,這名少年面容頓時猙獰起來:“除魔衛道!義不容辭!”
他掙扎起身,一步步朝著百裡安逼近。
結果還未走出兩步,便看到邪魔旁的白色小鹿瞪圓了眼眸,怒叫一聲。
竟是行如奔雷一般,頂著那兩隻美麗的幼角朝他衝撞過來。
速度快得竟是叫人無從反應,那少年只看到眼見一片白影疾馳而來,緊接著腹部劇痛猶如被巨錘狠狠砸過一般。
整個人騰然倒飛出去,狠狠撞在山石之上,頸椎哢嚓一下斷了,頓時沒了生息。
百裡安疼得滿地打滾,黑綾都被扯了下來,如絕望野獸一般的嘶吼慘叫。
小鹿趕緊咬住琉璃傘的傘柄替他將烈陽遮擋,百裡安這才好過了幾分。
只是那張臉,已經徹底的慘不忍睹。
他重重地喘息不斷,眼中的猩紅之色再度浮現。
小鹿將傘抵到他手中,乖巧地撅起了屁股。
百裡安也知曉現在不是廢話的時候,顫抖著血淋淋的手抽出秋水劍。
剛將小鹿厚實的屁股割開一道小口,準備用掌心小心翼翼地去接著流出的鮮血。
結果手掌還沒湊過去,天地之間的氣氛為之一變,陡然變得肅殺起來。
空氣之中,被撕裂開一道劍口。
毫無征兆、不知何方,一柄銀白長劍破風瞬息而至,朝著百裡安遞伸出去的手掌直斬而去。
百裡安低吼一聲,眼眸愈發戾然猩紅,撐傘的手陡然一轉,以傘面相迎。
琉璃傘作為他的葬品品階極為不凡,其功能自然不僅僅只是遮掩烈陽,其防禦力也是極為可怕的。
可當那一劍與傘面相撞之時,全然顛覆了他心中的想法。
這一劍,看似平淡,卻強得可怕。
撲面而來的凜寒劍意即便隔著一道傘面也無濟於事,可怕的力量以琉璃傘為媒介,無比清晰地順著傘柄傳遞到了百裡安的身體每一個角落。
眼前景物驟然一黑,他騰空倒飛出去,就像方才小鹿將那個少年撞飛出去一般。
他死死地握住不知何時變得冰冷刺骨地傘柄,身體在地上拖滾出一條長長的痕跡與血跡,可他依然死死的握著那把傘。
因為他一旦松手,便會如雪花一般,消融在陽光之下。
沒有喝下一口血,百裡安整個眼瞳全然被猩紅所代替,意識瀕臨崩潰的邊緣。
他舉著傘,艱難地站起身來。
而在傘面之上,已然覆上了一層厚厚的寒冰。
滴滴答答地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淌在地上。
山林之中,不知何時起了濃濃的霜霧。
在百裡安身前不遠處,那道銀白長劍自行在半空之中飛舞出一道道霜華軌跡,最後落到一隻秀窄修長的素手中。
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緩緩穿過濃霧走出,手中銀白長劍止了清鳴之音,變得無比安靜。
這名女子生得非常美,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不過她此刻面容卻是蒼白,身形削瘦幾近病態,似是一陣風就能將之輕輕吹倒。
美麗的杏眸之下蒙著一層蕭瑟的陰暗,神色看著有些落寞孤寂。
一襲紅衣在寒風之中紅得張揚美麗而燦爛,如同霜霧之中一團美麗的火焰,可偏偏又給人一種垂死、冰冷、行至末路的落差感。
她腰間懸著一把劍鞘,顯然正是她手中劍的劍鞘。
除此以外,在她如刀削一般的秀肩後方,還負著一把劍。
那把劍被一張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具體模樣。
她卷而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撲閃,眼神流轉之間,看到百裡安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樣,她的眼底並未流露出多大的情緒。
只是那唇形完美的嘴角微微掀起一個弧度:“哪裡來的醜東西。”
她笑起來的樣子十分好看,縱然她眼底並無一絲笑意。
勾動嘴唇,露齒微笑,就仿佛掛著一個微笑的面具。
在那面具背後究竟是一張怎樣的神情,無人得知。
聽到少女的話,百裡安下意識地以袖掩面。
真是奇怪,他分明此刻弑血渴求得快要發瘋,最後一絲清明的意識都快破碎。
可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她那一句話的時候,他仍是會下意識地將自己醜陋地面目遮掩住。
就仿佛……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可他分明在不久前,那位獵戶家的少女也看到了他屍魔醜陋血腥的模樣。
那時候的他其實並不介意獵戶和少女的驚懼態度。
銀白長劍緩緩歸鞘,少女腰間掛著三樣東西。
黑玉,青玉酒壺,乾坤袋。
黑玉精巧華貴,雕刻著火紅朱雀的圖案。
玉佩上系珠,下配黑色流蘇,頗富古意,與那青玉酒壺輕輕碰撞間, 發出一陣清脆悅耳之聲。
那枚乾坤袋亦是正面繡有一隻神獸朱雀的圖案,看著與那黑色古玉相得益彰。
她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口巴掌大的棺材,一手托著棺材,另一隻手則做出一個屈指輕叩的動作。
輕輕敲了敲棺材蓋,少女漂亮的杏眸微微一彎,漂亮的月牙形狀,她眼底仍舊沒有一絲笑意。
可語調卻是極其溫柔,溫柔得詭異:“壽,開飯啦。”
少女托棺。
如此詭異地一面不禁讓百裡安心中猛然一悚,好似被什麽提住了心臟一般。
很冷,很難受。
更可怕的是,在極度渴血的狀態下,他的身體,竟然不知死活地,一步步朝著那個紅衣少女的方向走去。
棺材打開了蓋,伴隨著咿咿呀呀好似孩童天真囈語樣的聲音響徹整個山林。
聲音天真無邪,但讓人頭皮發麻。
因為伴隨著聲音的響起,一隻猩紅的舌頭從棺材之中伸了出來,然後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陰氣繚繞而出,落在地上化作了一名胖嘟嘟的稚子模樣。
個頭怕是只有少女的一個小臂高,蒼白的身體穿著猩紅的肚兜。
他咬著手指,流著口水,仿佛看到什麽美食一般看著百裡安。
少女懶洋洋地收回小棺,負手而立,秀足輕輕地踢了踢那小鬼的屁股蛋兒。
催促一般的說道:“他就是你今天的午餐了,記得吃乾淨一些,骨頭也不許剩下,不然處理起來很麻煩。”
長得很好看的少女,說出來的話卻是無比的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