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早過了,氣候一天天轉涼,但太陽偏生不肯饒人的遲落早起著,侵佔去大部分的夜。
夜仿佛也發起了愁,幾日來不住的掙扎著、抗拒著,勢要與那不懂體貼溫柔為何物的金烏抗爭到底。
黎明之前,這段將亮未亮的時間成了日與夜交鋒的主戰場。
東邊太陽已為朝霞渲染上了幾分瑰麗,黑天的暗幕下,夜卻緊裹著身上的黑紗,執著不肯放手的籠罩著大地。
二者之間針鋒相對,一個堅守陣地,一個步步緊逼,似要將這番將亮未亮的黎明海枯石爛的進行下去。
黑暗的掩飾下,一隻與夜同色彩的眼睛掛在高天,俯視著這片黑與白交織的混沌大地。
驀地,那黑色的眼睛中閃過一串數字與字符組成的不明意義的符號。
下一刻,超頻為尋常聽覺所捕捉不到的聲音在高天之上響起:
“最後一隻智慧生命綁定系統完成,達成世界數據化初始條件。”
“執行世界數據化指令,世界數據化指令執行中。”
“指令執行無誤,當前世界數據化進程1%。”
“當前世界數據化進程2%。”
“當前世界數據化進程......”
“當前世界數據化進程99.99%。”
“當前世界數據化進程99.99%。”
“當前世界數據化進程99.99%。”
“當前......”
活了五十多億年的太陽無愧於自己的年紀。
縱不懂溫柔為何物,卻依然能依著自己五十億年的經驗及如火的熱情化身為情場高手。
一路攻城略地,衝破了黑夜的堡壘。
在這一情場浪子的軟磨硬泡之下,黑夜這位女神終於失去了抵抗,被剝開了黑色的外衣,將晃眼的白裸露於大地。
東方的朝霞掩映下,剛剛攻破了黑夜女神的防線,再次化身魔術師的太陽上演了一出大變活‘球’,衝破了地平線這一最後的阻礙,一躍跳上了天際。
隨著朝陽的初生,將點點晨輝撒向大地。
在黑夜中沉眠的萬物開始複蘇,天地之間,再次恢復了欣欣向榮的生機。
破落的公園,最偏僻的角落裡。
幾縷陽光帶著剛剛將黑夜女神殺到丟盔卸甲後的興奮,衝破了層層樹葉的阻隔,將光明鋪展到了這片黑暗的角落。
將將褪去的黑暗裡,沉睡了不知多久的人似被這耀眼的光驚擾了好夢。
眉頭輕輕的皺起,口中發出若有若無的輕吟。
先是左邊眼皮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
接著,在兩條雨刷一般的睫毛輕輕扇動中,那雙閉在一起都難掩其好看本質的雙眼輕輕的撐開了一條縫隙。
許是剛剛驅走黑暗的陽光太過刺眼,許是這輕微的動作耗費了太多的力氣。
在剛將眼撐開一條縫隙之後,這雙眼睛的主人力竭般又一次合上了雙眼。
一秒。
兩秒。
三秒。
足過了五六秒的時間,那閉合的雙眼再一次張開了一道縫隙。
透過不慎寬敞的視線空間,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蔥鬱中透著幾分即將入秋的蕭索的樹林。
樹冠枝葉的縫隙間,偶有幾道陽光垂落。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日光看上去總覺格外的刺眼,仿佛連放在外面的光線裡都透著一種得瑟與春風得意。
視線與日光接觸,下意識的眯了眯眼,
將眼睛張開那本就不大的縫隙再變的狹窄了幾分,以適應這日光的煩擾。 過得了幾息的時間,待眼睛適應了眼前的光線。
這雙眼睛的主人方才放開了對雙眼的壓製,讓這雙純淨清澈的眸子得以完成與世界的一次完整親密的接觸。
今天的日光很刺眼,風也不甚溫柔。
意識還處於半昏半醒之間,看著眼前一片陌生的環境,蘇寒卻沒心情去理會這些。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不自覺的閃過幾個很有哲學性的問題——
我是誰?
我在哪?
我為什麽會在這裡?
“狗子。”
陌生的環境,一睜眼就是陌生的場景。
蘇寒下意識的在心中呼喊了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狗子?”
狗子沒搭理他。
“鹹魚?”
鹹魚不想和他說話。
“系統?”
接連四聲,換了三個稱呼,沒有得到半點的回應。
微微一愣,眼睛輕輕的眯在了一起。
心底默念一聲’屬性‘,當眼前並未出現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屬性界面時,蘇寒已經清楚的得到了一個答案——他家狗子,不在了。
思緒,漸漸恢復了清明。
之前的記憶,也一點點在腦海中浮現。
猶記得在一睜眼發現自己處於這片陌生的環境之前,他是在自己家裡閉關突破的。
只是,似乎是準備的不太充分,有些個急於求成。
以至於在七竅玲瓏心開啟第九竅的時候出現了意外,突破失敗,還遭到了反噬。
是了,蘇寒清楚的記得,在意識陷入昏睡前,自己的身體是已經被反噬之力所磨滅了的。
所以......
現在這個,不是我原本的身體?
是七竅玲瓏心開啟第七竅時獲得的’不滅‘天賦,讓我在身體被毀之後,靈魂在另一具身體上再生了?
是借體重生,還是又一次穿越?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重生是重生了,但......我家系統呢?
我那弱雞、廢渣又閑魚的逗比系統呢?
又迷路了?
當認清了自家系統不在了的事實之後,蘇寒的腦海中不自覺的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與弱雞系統相遇的情景。
“你好,我是系統。”
當自己正驚訝於腦海中多出來一個聲音的時候,那聲音如是的自我介紹:
“我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系統,也可以隨便叫我什麽你想叫的名字。”
於是,弱雞系統有了個好聽、可愛又偉大的名字——狗子。
“我的理想,是當一條鹹魚。”
“我在穿越世界壁壘去會和我下一任主人的過程中迷了路,七拐八繞的一頭撞到了你身上。”
“雖然你不是我原定的下一任主人,但剛剛穿越了一次世界壁壘的我不想再去費一次力氣。”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讓我做你的系統吧。”
所以......
我家弱雞系統這次又迷路了?
還是說,跟著我混吃等死當了這麽久的鹹魚之後,這條鹹魚終於想起來了在另一個世界還有一隻被自己放了好多年的鴿子的主人。
借著這次機會,已經去找他真正的主人了?
想了很久,也沒能得出一個確切的結論。
感覺身體已經恢復了些許的力氣,蘇寒輕輕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個問題。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反正這世界上那麽多人都沒有系統。
我家系統迷路了,沒了系統,剛好還算是入鄉隨俗了。”
一邊自語著,一邊雙手撐著地從躺著的地面上起身。
想起自己突破失敗,身體血肉骨骼一寸寸被磨滅的那一幕,蘇寒依然忍不住有些心有余悸。
下意識的右手抬起按到左邊胸口,“這次確實太驚險了,以後再突破的時候,一定要小......”
正自語著,右手按到左胸口的蘇寒突然臉色一變。
下意識的低頭看去。
“咦?我的心呢!”
胸口的位置,赫然是一個空蕩蕩的破洞。
透過前胸,蘇寒甚至看到了身後一顆大樹被風吹動而簌簌落下的幾片黃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