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問道:“就沒找到真正的高人麽?”
謝廣安呵呵一笑:“高人當然有,但哪裡只是錢財能請動得?而且說不定,高人一看這戶人家的劣跡,就不想管了。”
唔,確實很有可能。
兩人聊了幾句龐員外家那些怪事,包括各種怪事發生情況和大致時間。
末了,腳夫謝廣安很是感歎幾句世道不公,而後繼續埋頭,狼吞虎咽,吃他那碗羊肉面。
方長也端起粗瓷碗,將碗底最後一片羊肉放進口中,而後喝掉最後一點湯。
起身與攤主會了帳,又和正在狼吞虎咽吃麵的謝廣安道別,接下來,他準備去親眼看一看,那龐員外家到底是遇上了什麽。
從情形上看,並無人員傷亡,也只是像惡作劇。
但是這攪合的這家劣紳家宅不寧,時間上又恰好和一家人被害相關,也確實讓方長很感興趣。
更何況,之前他站在龐員外家旁邊望氣時,見那纏繞其上之氣很詭異,像鬼又像妖。
結合那些無功而返法師巫祝留下的話,即有人說是妖怪,有人說是鬼,確實很有意思。
…………
……
不過,在此之前,方長先去尋了下那家受害者。
和幾位路人閑聊後,獲悉了那家人的位置,他走過去看了看。
籬笆牆裡面似乎很多天沒人打掃,一位婦人正在院中洗菜,她滿臉愁容,不時忘記手中動作。
家中頂梁柱被抓走,生死未卜,家中田地又被巧取豪奪,這對於農業社會家庭來說,很是致命,從一般情況來說,這家已經散了。
方長沒有靠太近。
他瞅著這家,手指攏在袖中細細掐算。
以他現在的道行,算一介普通人家中運道,還是頗有把握。
除非這家人命格甚好,幾年內會出現大官大將軍或者修行人,而那只會讓自己掐算結果晦澀不明,並不會出錯。
“看來暫且無虞。”
收了手,方長對自己笑道。
掐算結果告訴他,這家男主人只是有牢獄之災,一時半會沒有生命危險,而轉機就在近期。
看來這轉機,很可能就是自己?
對此方長並未過多在意,既然這家家主尚無性命之憂,方長準備先去看看,那位龐員外家裡,到底在鬧什麽么蛾子。
太陽灑盡了最後一絲余暉。
方長依靠在牆角,靜靜等待著天色完全黑下來。
小鎮上沒有夜生活,因為燈火頗貴,用來營業甚不劃算。
而且這年頭,甚至很多州城府城裡,也依然執行著宵禁的政策,晚上在街面行走,會被抓起來問罪。
這是自古以來流傳下來的規矩,當然,對於有錢有勢者不適用。
見天色徹底黑下,繁星鋪滿夜空,漸圓的月亮漸漸升起,方長借著月色,轉身就跳上了樹。
小鎮年頭久遠,古鎮不缺古樹。
這顆不知道是什麽年代種下,屬於什麽品種的樹,掛滿了巴掌大葉片,隨著夜風嘩啦啦響。
找了個合適樹杈,他將左腿與枝乾平行撂在枝乾上,另一條腿支著,舒服地靠在了上面,從這個位置看過去,正好能望見龐員外家的院子。
方長準備在這裡蹲守一宿。
因為從那位謝姓腳夫口中得知,怪事幾乎是每晚都會發生。
他從腰間解開麻繩,摘下青皮酒葫蘆,借著月色打開,抬手抿了一口,而後將葫蘆重新蓋好,
系回原處。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幅情形還挺讓人愜意,畢竟有酒有月。
若是再有兩首詩,會更令人舒坦。
可惜的是盯梢不能發出聲音,無法附庸風雅吟一首,不然被院裡護衛或者巡遊更夫發現,就不太好了。
天幕轉動,夜深人靜。
沒有人會趕夜路,原本繁華的官道上空無一人,小鎮中也無燈火,只有龐員外家大門口,掛著兩隻黃紙燈籠,在黑夜中閃耀。
雞犬已經入眠,除了四周蛐蛐聲響,再無半些動靜。
不急。
待上兩天又何妨。
方長十分看的開,他隔一會兒就將葫蘆打開抿一口,安靜地待在樹上。
這個樹杈很是舒服,不比自己那張自製竹板床差,可惜自己無需睡眠,不然在上面來一覺應該也不錯。
星光很美,方長總覺看不夠。
沒有汙染和霧氣,更無將天空映的通紅的燈光,這裡的夜空十分澄澈。
看向上方,就似星海正在壓向自己,深邃幽遠,讓人頗感自身渺小。
每次看著夜空,他總是隱約發覺自身修為有絲微進益,但若仔細捉摸,又什麽都感覺不到。
按照《修行法》上所說法門,方長調整著自己呼吸,卻不去入睡,仿佛間,似又回到了崖上。
直到不遠處有了一絲動靜。
咦?
方長收回注意力,輕輕坐直身軀。
自從修行小成,他雙目已非尋常,能見著細微,也能洞察鬼神,換言之,能察覺凡人無法察覺之處, 也能看到凡人所見不到之物。
不遠處,有一絲黑影飄過。
那道影穿牆過屋,如入無人之境,在小鎮中穿梭,似漫無目的,又像有所圖謀。
“這是鬼?”
見到這一幕,方長心裡暗道奇怪。
據他所知,此方世界生靈死後,魂魄會迅速進入輪回,很少在陽間停留,此為規則。而有那貪戀人間繁華,不願離去之鬼,也會為城隍迅速得知,派夜遊差役前來捉拿,送入輪回之中。
故雖有鬼存在,但幾乎見不到鬼。
不管是秘籍中還是志怪文章裡,多對鬼之一字所談不深,所以此處這疑似為鬼的黑影,確實很奇怪。
難道這裡怪事就是此鬼所做?
方長不想去思考,乾脆將那鬼捉了,問了個明白,反正這會兒夜深人靜,沒有人注意屋外。
他輕悄悄下了樹。
幾個起落間,已經來到一處那鬼必經之地上。
靜靜等待了幾息後,只見那黑影從迎面牆中穿過來,就往自己身上撞。
他上前一步,猛然出手,把那鬼劈面抓住,又拽住其手臂飛速一扭,將其反剪在地,一切如行雲流水,頗具觀賞性,這小巷中只有一人一鬼,再無其它人在此。
鬼被按住後,猛烈掙扎,可惜其為無形之體,力氣哪是方長可比,百般動作只是徒勞無功。
四周看了看,他抽出自己腰帶,輕哈一口氣,把所按住這鬼,駟馬倒攢蹄綁了,往肩上一扛,便向虎橋鎮南面行去。
他準備去問問這啥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