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聽到宿鈞的答覆,女仙一臉失望:“明明當年說好,要讓他看一看我創造的劍法。”
“閣下跟‘另一個我’很熟嗎?”
宿鈞擁有顓臾的記憶,但對“白龍君”卻半點沒有印象。
雖然我前世有過不少女人,但也不會連人都記不清啊。
“我跟他只見過兩次,待在一起不超過三日。”女仙隨後說了一個日期。
聽到這個日期,宿鈞心神一跳。
這個時間,不正是那個“原始顓臾”的前一段時間?也就是自己陷入沉睡,另一個我掌控身體,被太初丹坑了的那段時間?
暗中,旁聽的菡萏仙子面色也是一冷。她當然清楚,那段時間的血雨腥風。
沒等宿鈞追問,女仙自顧自往下說。
“他殺性重,和各路真仙鬥法激戰。我彼時只是一位不入純陽的小仙,因此被放過一馬。”
二人第一次相遇,是她在山中練劍,參悟純陽妙境之時。
天空風雷大作,兩位妖王橫死,屍體墜落她修道之地。隨後,妖王屍體中走出來一位渾身是血的青年。
“失誤,失誤。剛才不該用誅仙劍訣,應該用我的天皇劍意。害得我被妖血濺灑,真是太髒了!”
身上的鮮血,不損他的英武,反讓他的氣質多出幾分妖異。
第一次見面,女仙和青年大打出手。
但因為青年需要沐浴更衣,飲食休息,便放女仙一馬。命她幫忙收拾整頓,在山中休息一夜。
也就是在這一夜,青年指點她修行,讓她領悟純陽之妙。
不久後,女仙順利晉升純陽真人。被朋友請去對付一位“劍魔”。
正是這一次,她才得知那個妖異青年,是近日來大鬧九州,惹得各路仙家聯合圍剿的“怪人”。
諸仙聯合發動圍剿,卻不料,被劍魂顓臾一個人“圍攻”。十絕劍陣下,各路仙真死傷無數。而她憑借自己的劍道修為,從顓臾的“十絕劍陣”逃出一命。
也正是這一次,她讓“劍魂”另眼相待。
“能從我的劍陣逃出。看來,你的劍心修為不錯。如果再給你幾年,興許能跟那倆家夥比一比。”
女仙逃出十絕劍陣,身後偌大劍陣轟然消失,青年踱步走出。
看到女仙狼狽的姿態,青年一怔:“原來是你?想不到,你居然真能突破純陽境?”
打量女仙,青年嘖嘖稱奇,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不是你指點我,我也不會這麽快頓悟。”看到青年輕松自如的模樣,女仙暗暗苦笑:今早得知他身份,本來還有點擔心他會不會被各路同道擊傷。卻不料,他一個人就把我們數百人重創。
五百仙家被青年一人擊敗,逃生者不存百一。
“我教你的純化劍意法,是閑暇時胡亂鼓搗。一般人聽到後只會走火入魔。而你,居然能從中領悟劍意。不錯,的確不錯。”
盯著女仙,青年冷峻的臉龐浮出一絲笑意:“正好,我需要一個人侍奉,就你了。”
或許,她的天賦能比得上焦定海。如果讓她當“劍巫”,總比幫扶焦大傻子,或者找那個又男又女的家夥強。
青年:“想活命,就幫我安頓打點,回頭自然放你離開。”
接下來兩日,女仙和青年朝夕相處。
青年的活動模式很規律,每日早晨起來就迎日打坐,然後開始對著一面鏡子對話。
但臨近午時,他會露出失望之色,將鏡子打碎。
等到下午,去周邊各個門派搜集天材地寶,讓女仙給他炮製烹煮,然後直接灌下去。
“你……你就不怕我利用這些天材地寶下毒?”
“毒?”青年不以為意:“這方天地間,
還真沒多少東西能毒死我。”又是一碗湯藥入腹,青年身上的傷勢有些許緩和,露出滿意的笑容。
在‘我’回歸前,必須好好保護這具身體。並且用各種滋養魂魄元神的神藥,促使“我”加速蘇醒。
兩天后,就在青年打算去下一個門派時,突然抬頭看向天空。
“我記得,你姓白,對吧。”青年盯著雲空:“從現在開始,你自由了。”
“我教你的劍道心得,你回頭好好琢磨。如果可以,未來九州劍聖當有你一位。”
雖然只是短短兩日,但青年傳授她劍道,遠勝自己八百年修行。
聽到青年要讓自己離開,她面帶訝色,下意識看向天空。
在天空西方,一片金光緩緩湧現。伴隨光輝,有尊若隱若現的佛陀坐蓮而來。
“那是……西荒佛道?”
“一尊真正意義上的佛陀。”青年蔑笑道:“看樣子,佛宗還留著不少高人?我道除了那兩位,佛宗沒什麽人了。想不到,他們還能從犄角旮旯翻出一位寶藏如來。也罷,當年‘我’去那邊大鬧一場,何妨再來一次?”
女仙本欲留下,但青年揮袖卷起狂風把她送走。
“屠佛對我不過舉手之勞。但對你,還早了些。回去好好練劍吧。希望下次見你,能弄出一套好點的劍法。”
到時候,讓她充當“劍女”,可以把焦定海那家夥踢走。
狂風中,女仙突然忍不住出聲喊道:“下次,我會創造一套獨屬於我的劍法給你看!”
獨創劍訣,意味著劍道大成,也就是劍聖道果。
……
夜色下,宿鈞看著女仙低頭沉思。
忽然,女仙手指一動。粼粼水光凝成細長袖劍,當著宿鈞的面舞出一套劍訣。
空靈般的聲音在冷風中回蕩:“當初,我創出一套足以證道的‘玄空劍舞’。但在劍舞證道時,受天地劫數所迫,只能於菡萏山兵解輪回。”
證道?宿鈞苦笑:道君劫難渡,只要天皇老爹在,普通人誰能證道?他前世都被坑了啊。
“本來我打算轉世後,在他面前重新舞出這套劍法。但既然他已經不在,那就用這套劍訣祭他吧。”
身形一動,似芙蕖凌波起舞,白鯉躍水激浪,一抹白雲在月光下浮動。
恍惚間,宿鈞看到一位冰宮中的仙娥,以婀娜劍舞闡述一條大道之理。
仙肌玉容,素娟縹緲。隨著劍訣舞動,一縷縷玄氣環繞在她身邊,引出天地劫數。
宿鈞本來沉浸在這迷離劍舞中,突然整個人一驚,忙喊道:“等等,快住手,你引動道君劫了!”
天地劫運變化為一重重熾烈的火雲,將女仙團團圍住。
女仙微微一笑,眉心白光遁出,在空中幻化元神。瑰姿瑋態,柔情媚骨。
那就是白璃的前世,一位以劍證道的女修,天賦不遜定海大聖和太華帝君。
面對重重火雲,冰劍忽地一頓,化作漫天飛雪與大風飛揚。
“也罷,他不在了。我的執念也隨輪回而去。甚好,甚好。”
這一抹來自過去的幻影在天火中支離破碎,唯有一道靈光與白璃仙子相融,增進白璃的證道潛力。
白璃衣裳飄飄,從空中墜落。
宿鈞趕緊抱住她,盯著這女扮男裝的麗人,心中複雜不已。
“另一個我,竟然也會有人喜歡?”
顓臾雙魂,比起無情冷漠的劍魂,明顯是尋常狀態下的琴魂更得人喜歡。那所謂風流天下的顓臾,實質上就是這個尋常狀態的人格。因為這個人格會哭會笑,會與人交際。
至於戰鬥,那是劍魂的事。他殺心重,根本不可能跟人談情說愛。就連尋常交流都是麻煩。焦定海可沒少被他懟,至於昌恆更是被劍魂從頭嫌到尾。
可在這種情況下,竟然也有女仙傾慕他?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除我之外,還會有人記得另一個我。”
二魂一體,本來就很少有人知道“另一個人格”的存在。隨著神形俱滅,更不會有人知道他。
哪怕只是一道同樣墜入輪回的執念,至少有一個人得到“另一個我”的恩惠。
看著白璃,宿鈞眼神突然溫柔起來,幫她檢查了一遍身體。
“還不錯。前世執念與今世元神真正融合。雖然記憶不存,但劍道感悟以及本源傳承下來。證道幾率,又高了些。”
往菡萏藏身處看了一眼,宿鈞小心翼翼將白璃放下,然後踏星光遁去。
他離開後,菡萏仙子從陰影走出,來到白璃身邊。
“癡兒,想不來你也有這般經歷?”抱起白璃,撫弄她散亂的青絲,喃喃自語:“所以,你和我才會一起轉生在菡萏山?”
菡萏山,如意閣最常落腳的地方,也是菡萏仙子前世死亡之地。
在這裡,她跟顓臾做下一個約定。
剛才,星魔應該已經看到自己。但他不敢露面,果然是擔心菡萏山的約定?
一陣冷風吹過,菡萏仙子低聲一笑:“前世早已不在。公子神魂兩分,皆非本相。”
菡萏心中明白,隨著顓臾之魂一分為二,兩道殘魂在人世各有經歷,根本不能以前世目光來看待。
他們有著新的人生,新的機遇。豈能以自己的執念,將他們苦苦束縛在前生枷鎖中?
他們是公子的延續,但又不是公子。所以,那個約定就如這場清風,徹底作罷吧。
……
阿嚏——
一陣風吹過,任鴻忍不住打起噴嚏。
他扔下帳本:“難為師妹了,雲嘉這個正主不在,她家事全仰仗你操持。”
“雲嘉心性單純,本就不適合處理庶務。”呂清媛一邊翻看澹台家的舊帳,一邊回答:“就連師兄的玉芳閣,實質上不也是那些花仙們打理?”
在六十年幻境中,呂清媛和澹台雲嘉相處更久,二人分工明確,早已習慣這種配合。
“雲嘉,只要能安心練劍,也就是了。”
任鴻搖搖頭:“你也太寵她了。”
雖然雲嘉年紀比呂清媛大,但明顯二人之間呂清媛更加成熟。
說話間,雲嘉從外面進來:“你回來了?那邊的事情解決了?”
“嗯,我要超度東郭老祖。順帶也將你爹送入輪回。”
“也好,父親困在東郭老祖的肚子裡,目前沒辦法轉世。”雲嘉幽幽道:“你來得正好,便送他去轉世吧。”
她帶任鴻和呂清媛一起前往飛來峰。
飛來峰山腹,有一個神秘祭壇。
祭壇底座有九龍浮雕,伸出無數條金色鎖鏈,束縛東郭老祖的肉身。
不用說,這祭壇自是天皇閣一脈手筆。
任鴻看看四周,祭壇周邊有不少打鬥痕跡。
“你們不久之前,在這邊打架了?”
“我們幾家關於東郭老祖的肉身歸屬問題產生分歧。後來星魔幫忙,我們勉強佔據優勢。至於真正歸屬,要等華山派掌門確定後,才能定論。”
雲嘉看著祭壇上的軀體:“畢竟是我們五家的孽債,我想為他超度安葬。”
任鴻閉目感應,在東郭老祖的屍骸肚子裡,有五道魂魄。正是不久之前的四個死者以及雲嘉父親的魂魄。
在他們死後,魂魄歸入東郭肉身。並用他們五人的肢體進行血祭,召喚自己殘缺的頭顱和四肢。
本來整套計劃進行很順利,卻不料南門家出了一點意外。星魔事先鎖住祭壇,讓身體無法完整,也給任鴻製造了機會。
“讓東郭老祖入土為安,是好事。”
任鴻在祭壇附近轉了轉,一道白芒劃破腹部,取出五道魂魄。
雲嘉雲袖拂過,將五道魂魄全部收走。
“如今華山幽世福地已毀,其他四道魂魄,你一並幫忙轉世吧。”
雲嘉目光一暗:“果然,我們澹台家的祖地已經毀了?”
“……”任鴻沒吭聲。雖然那裡面有雲嘉的親人。但他不認為澹台家無辜。
當年的事,最倒霉的就是東郭家。
“罷了。我家的事我也明白。當年確是我們五家對不起東郭家。而且……”雲嘉看著眼前的老祖軀體,譏諷道:“看到這具仙軀後,我總算明白為什麽我們五家能不斷產生元神真人,且換代頻繁。”
任鴻也看向祭壇。
祭壇表面以無數道凹槽布成陣籙圖,當仙軀滴落仙血流入陣圖,會順著凹槽流轉一遍,然後在最下方的龍首處吐出一枚赤丸。
這種赤丸,又稱血嬰丹。有孕養魂魄,羽化元神之能。
說白了,就是五家利用東郭老祖的屍體來培養自家元神真人。
在這一點上,澹台雲嘉的父親都不無辜。
幾百年的累累血債,不斷壓榨東郭屍體的剩余價值,讓她慚愧不已。
“任鴻,明日論劍如期舉行。屆時你幫我壓服其他人,我要定下規矩。哪怕華山派從大仙門除名,也要把這些糟心爛帳統統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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