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腳下延伸,“雲錦閣”外的走廊裡,柳隨風拉著伊藤晴香沒命地奔逃著。
他必須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盡快穿過走廊回到一樓的大廳去——剛剛上來的時候張媽媽正在那裡指揮著小廝們大掃除。
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應該就安全了。
那女鬼……似乎並沒有跟來。
柳隨風暗暗松了口氣……
可他還沒來得及平複一下劇烈奔跑的急喘,卻在打量四周環境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伊藤晴香……哪兒去了?
明明她就跟在自己身後的,怎麽莫名其妙就不見了?
“伊藤姑娘,伊藤姑娘?”他連聲呼喊,卻沒有任何回應,空氣裡靜悄悄地,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在震蕩出空靈的回音,震得他的心臟幾乎都要跳出胸腔。
“算了,現在管不了她了,還是小命要緊!”柳隨風暗暗對自己說,正想邁開腿步繼續逃命,卻忽然發現……
這裡怎麽這麽熟悉?
身邊的環境似乎有些不對勁,眼前影影綽綽,似乎有什麽東西掩埋其間,陰陰的,一動不動,仿佛一個扭曲的鬼怪!
柳隨風定了定神,這才壯著膽子走了過去。
然後他終於看清了那是什麽。
那是一扇門,宛如亙古的存在,靜靜地矗立在那裡,上面只有三個殷紅如血的大字——雲錦閣!
他根本就沒有跑出去。
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鬼打牆!
他出不去了!
一股深沉的絕望瞬間浸入了柳隨風的意識,他開始感到手腳冰涼,一顆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往下沉……
※※※
畫舫的舷窗外,圓月如盤,隱隱透著血紅,仿佛女鬼眼角的怨淚,又如腐屍流出的膿血,蜿蜒覆蓋了天與地。
柳隨風忽然感覺到了什麽,他猛地一個轉身,跟著發現……
女鬼就在他的身後,仿佛從來不曾遠離,而且距離自己只有那麽幾公分。
一陣不知從何而起的陰風拂開了濃密的長發,他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確切地說那已經不能算是一張臉了,白慘慘地,整張臉幾乎已經完全變形,只能勉強辨認出柳紅的五官,咧開的嘴裡閃出尖利的,黑漆漆的牙齒,那沒有瞳孔的雙目中透露著無盡的陰森與恐怖。
身體……
又一次不能動了。
柳隨風勉強笑了笑:“柳紅姐~,冤冤相報何時了呢?”
果然沒有用,因為對方已經向他伸出了鬼手。
“我知道我騙你是我不對,”他開始試圖講道理,“我也知道利用你是我不好,但是請你相信,我真的可以解釋的。”
還是沒有用,鬼手依然在堅定地向他接近。
“你冷靜一點,大家這麽熟,萬事好商量嘛……”柳隨風強繃著表情不走樣。
只可惜……
“你不能殺我喔,我奶奶說我是陰月陰日生的……是真的,不騙你,所以我死後超凶的,會搶你飯碗的,以後就沒人怕你了,你會下崗的!你也不想發生這種事,對吧?”語無倫次地聲音,已經徹底出賣了他內心的驚慌。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女鬼終於扼上他咽喉的手。
一種極其陰冷的感覺瞬間控制了他,霎時間,柳隨風隻覺渾身汗毛倒豎,眼睛鼓凸,口舌發硬,腦子裡更是一陣翻江倒海。他想喊叫,卻聽見自己的嗓音嘶啞,仿佛離他很遠,
不屬於他自己。 也就在這個時候,柳隨風發覺眼前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跟著他驀然發現,月色之中,一道飛掠而過殘影正如光速般的疾斬而至。
緊接著,月光猛地為之一黯,柳隨風的心跳,也在這一瞬之間停了一拍。
他看清了那是什麽。
那是一把修長的武士刀,握在一個少女的手中, 刀鋒劃出優美的半弧,刀痕飛速延展,刀刃斬月光,帶著無與倫比的氣勢,以及要將這天地間的一切都一分為二的決心。那在前一秒鍾還囂張無比的猙獰厲鬼,發出了人世間最可怕的哀嚎,緊跟著便在飛閃刀光之中被斬成了兩斷,漸漸地淡化,最終溶進了稀薄的空氣。
他眼睜睜地看著黑暗中漸漸地走出的那位十七八歲的少女,穿著東瀛的巫女服,眉舒柳葉,貌凝秋霜,及腰的長發梳著東瀛劍道少女高高的馬尾,用一根細細的紅繩漫不經心地系著,右手還握著修長的武士刀。
是伊藤晴香?!
柳隨風覺得自己已經石化了。
所以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少女面無表情地緩緩收刀,右手的刀刃貼著刀鞘口向上滑動,鯉口——鞘引——納刀。
行雲流水……
更法度森嚴。
“你沒事吧?”少女走到他的身前,輕輕開口。
聲音婉轉動聽,卻冷得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
“魔法少女?”
不知為何,柳隨風的腦海中忽然閃過這四個字。
而已經死機的大腦則讓他幾乎不假思索地就脫口而出。
“什麽魔法少女?”伊藤晴香愣了愣,隨口糾正道,“我是陰陽師。”
“陰陽師?”
“也就是你們所謂的狩鬼者。”
“狩鬼者?”
接二連三拋出來的衝擊性名詞,震得柳隨風一愣一愣地。
“具體來說的話,我是八幡神宮的弟子,也是……”伊藤晴香幽幽地歎了口氣,“最後一代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