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夥計將這首詞吟誦之後,便叫人抄送了一份給台後穆雲玉。
而後將陳寧的原稿遞上了二樓。
台下,這首詞一出,再無人提起李晉剛剛的那首詩。
“好詞啊,上闕看似遣詞用句淺白,但是細微處匠心獨運,將詞中的女子刻畫的惟妙惟肖。”
“不錯,且上闕和下闕之間起承轉合非常自然,上闕最後一句‘輕顰雙黛螺’隱含相思之意,自然而然的引出下闕。”
“何止,這一句看似突兀出現卻是直扣人心,一個‘輕’字,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表現的憂愁綿長然不強烈,頓時讓穆雲玉在詞中有了生命。”
“這下闕……”
“秋風本催愁,更引人相思。”
“奈何,奈何,夜長人奈何啊!”
陳寧的整首詞,讓台下眾人品後無不感慨,腦海中穆雲玉的形象頓時鮮明起來,久久不能忘懷。
最後一句終了,那一句“夜長人奈何”,仿佛是穆雲玉一句深深地歎息,在眾人心頭環繞,莫名的添了幾絲情愁。
“唉……”
一時間,台下竟然響起了眾多的歎息聲。
有人回想起剛剛穆雲玉失誤時那
吳恆看向陳寧,問道,“這詞……”
陳寧揮手打斷吳恆,說道,“這詞,你品,你細品。”
……
台後,眾位花魁休息的區域,一張紙箋也送到了穆雲玉的手中。
穆雲玉輕輕打開,隨意向紙箋上看去。
長相思。
詞牌名,多用來敘思愁。
穆雲玉以前也收到過很多贈詞,用《長相思》作詞牌的也不少,故而沒有很在意。
只是讀了上闕後,眼睛便再也挪不開了。
待到讀完了下闕,更是被觸動了內心,鼻尖一酸。
目光下移,筆者署名處“陳寧”二字映入眼中之後,穆雲玉再也按捺不住,淚水從眼眶中不自覺的順著臉頰流下。
順心在一旁驀地一驚,忙問道,“小姐你怎麽了?”
穆雲玉以手掩面,哽咽著低聲說道,“他是懂我的。”
說完,穆雲玉將那紙箋捂在胸口,再不停留,起身直接離開了廣聚樓。
這首《長相思》是李煜早期的作品。
從作品成就和藝術性上來說,在眾多《長相思》中不算是頂尖,甚至不如同樣出自他手的《一重山》。
不過為穆雲玉所寫,李煜這首《長相思》中又正好與穆雲玉的名字想和,此時用來確實極佳。
故而陳寧便拿了出來。
只不過他卻沒有想到,這首詞所描繪的女子閨愁,恰好應了穆雲玉這些時日的心緒,直扣穆雲玉的心門。
簡直就是穆雲玉內心的真實寫照,這才讓她說出了那一句,“他是懂我的。”
……
二樓雅間內,梁兆殷手中拿著李晉贈與林曉的詩,對馮致遠笑著說道,“馮大人,看來今日詩會的頭名應該是這李晉了。”
“是啊。”平昌知縣張宇昌雖然平日看不慣梁兆殷,也點頭認同道,“今日這些詩詞,李晉這首卻是上佳。”
同桌的另一位大人歎息道,“本盼著我滄州今年能出些新人,誰想著還是那些人,孟適之走後,這李晉得此佳作,應該是頭名了。”
梁兆殷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對馮致遠說道,“馮大人,您看這隔壁的眾位名宿也認為李晉這首為上佳,不如就宣布結果吧。”
李晉和梁宏斌平日裡關系密切,
再加上又不少孝敬梁兆殷,他自然是幫著李晉說話。 馮致遠平靜的看了梁兆殷一眼,將茶杯端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說道,“不急,再等等,再等等。”
將茶杯放在桌上,馮致遠心中暗道,莫非是我請貼上沒寫具體的位置,這小子找錯地方了?
不應該啊。
與此同時,在馮致遠他們隔壁的各位名宿,正傳閱著陳寧那首《長相思》。
一位老者手中拿著陳寧的詞,有些為難的遞給身邊的老者,輕聲說道,“這,梁大人可是打過招呼啊。”
那位老者也是微微皺眉,沒有言語。
梁兆殷雖是打過招呼,不過陳寧這首詞明顯是要強過李晉的詩,他們閱後還要穿越給隔壁的眾位大人。
即使是這一關他們幫忙,最後不還是需要隔壁的大人們拍板?
那老者想到這,對身邊那老者說道,“還是交給各位大人定奪吧。”
……
前廳,李晉坐在桌前,手中端著茶杯,心思卻完全在別處,不停地抬頭向通向二樓的樓梯口看去。
與他同在一桌的人,此時也不再言語,都在默默的等待。
李晉臉色不善,一時看看樓梯口,一時看看陳寧,眼中閃過一絲陰翳。
他悔不該當初,剛剛便應該直接上樓將陳寧毆打梁宏斌的事情告發給梁兆殷,哪會弄到如今這種地步。
二樓雅間。
梁兆殷看著手中陳寧的詞,臉色有些不善。
他沒想到沈家這姑爺不僅能言善辯,竟然在詩詞上還有這樣的造詣。
不過,這小子有了沈青竹,竟然還給穆雲玉些這樣的詩。
這年輕人。
梁兆殷將紙箋交給馮致遠,再沒提李晉頭名的事情。
片刻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
馮致遠臉色鐵青的一把將那紙箋用力按在桌上,怒道,“什麽東西!”
眾人面面相覷,對馮致遠為何生氣有些不解。
陳寧這首詞他們都看了,完全是上上之作,也沒什麽逾越之處。
張宇昌小心問道,“不知馮大人因何生怒?”
馮致遠平息下情緒,看著眼前陳寧所做之詞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本想著你心懷家國,沒想到竟然做了一首閨怨之詞,難得我對你抱有如此厚望,你竟然將心思全部放在女人的身上。
如果馮致遠此時的想法讓陳寧知道,陳寧一定要喊冤了。
不過是他前期因為一首《南園十三首》認為陳寧心懷天下,還是如今因為一首《長相思》認為陳寧沉迷女子閨中,其實都是他馮致遠自己的內心戲太多。
陳寧的初衷其實只是想拿個彩頭。
罷了。
再給你一個機會。
馮致遠將那紙箋放在桌上,說道,“詞是好詞,卻答不對題。”
張宇昌問道,“馮大人這是何意?”
馮致遠平靜說道,“今日是七夕詩會,這是什麽?這是一首詞。”
梁兆殷聽後,頓時恍然,而後大喜道,“那今日的頭名該是這李晉啊?”
馮致遠瞥了一眼梁兆殷,緩緩說道,“念在這陳寧有些才情,讓他重新做一首詩送上來。”
馮致遠心中,其實還有一個小九九。
他還惦記著陳寧將那首《南園十三首》補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