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外面聽到這話的朱天舒,腦袋裡如同驚雷炸響,久久不能平靜。
雖如他料想,但這結果未免太過殘酷。
他不禁又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兩人互相對刺,看上去滑稽而瘋狂。
無數念想從他腦海中打馬而過,他似乎抓住了什麽,卻又什麽都抓不住。
直到女子喚來小蘿莉,跟她訴說自己要出遠門,暫停行醫的話語之後,他才回過神來。
從後門離開,女子換了一身樸素淡雅的著裝,看樣子是喬裝之後,原本的面容也沒有展示出來。
她挎著一個黑色的布袋,裡面應該是藥箱。
朱天舒悄無聲息的跟了出去,並沒有上前,只是遠遠地打量著她。
穿過街頭巷弄,人來人往的鬧市。
再過了青崗石鋪就的橋,橋邊流水波光瀲灩,有船夫撐船劃過,留下一條細長悠遠的波紋。
呼來喊去的街頭小販,你追我趕的調皮孩童,還有算命先生擺攤看相。
女子腳步匆忙,一路上也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她的目的性很明顯,民安街。
說是民安街,其實是一條青磚鋪就、滿是泥淖的破舊長巷。
黑色的布鞋踩在缺乏修葺的道路上,簡直是一種極致糟糕的體驗。
不斷有泥水濺在鞋面、褲腿,不過片刻,就顯得狼狽非常。
反倒是那名女子,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她無視了這些髒兮兮的泥水,只是偶爾繞過水窪。
一股難言的味道從昏暗的巷內傳來,朱天舒從屋頂可以看到,有不少流浪漢依靠在牆邊,目光裡帶著幾分凶狠、不善。
他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小美人,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啊。”一個嘴裡銜著狗尾巴草的男子站起身來,臉上帶著一股子戾氣,衝著女子嘿嘿笑道。
女子沒有理會,她已經看到了第三間房的位置。
“長得這麽漂亮,不會是個啞巴吧?”幾人反而有了興致。
“啞巴,我就喜歡啞巴!”另一名男子也站了起來。
不多時,女子就被團團圍住,她緊抱著自己懷中的藥箱,眼神裡沒有絲毫膽怯。
“我急著救人,你們有什麽事之後再說。”
“救人?難道你還是個大夫?”為首的男子有些詫異,“我們這裡什麽時候請得起大夫了?是你叫的嗎?”
“我叫個老鴇還行,叫大夫怎麽可能?再說了,什麽病抗一晚上過不去?”
朱天舒一陣無語,這種方式倒是方便,要麽病過去,要麽人過去。
男子狐疑的看向女子,“喂,你說你是醫生,把箱子打開讓我瞧瞧,我還一直好奇大夫的藥箱裡有些什麽東西呢。”
“我沒有時間跟你們囉嗦,趕緊讓開。”女子有些急躁,她可以等,但病人不能等。
那被刀捅成千瘡百孔的男子最後說出的那句“她快死了”,如同一把刀,懸在她的頭頂,讓她時刻不能松懈。
她可以救活人,但救不了死人!
“你們還是讓開吧,打劫也打劫不到大夫頭上,難道你們以後孩子發高燒,也像你們一樣抗過去?”朱天舒從屋頂跳落,穩穩落在地面,慢慢從黑暗中顯現身影。
“喲,還真有個不怕死的。”
“不過看不看大夫,關你什麽事?這年頭打劫還看職業,只要能吃得飽,誰會生病?”
“這麽說,這人你們是攔定了?”朱天舒冷聲問道。
雖然他並沒有想跟這些終年深陷貧困、思想已經變形扭曲的人糾纏的想法,
但現在情況特殊,他不得不為。 “小子,我看你是想死吧?”一個人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嘴角露出邪性的笑,“我看你穿著打扮不錯,拿點銀子出來給兄弟們花花?”
“大夫,你先過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朱天舒這個時候也沒時間跟女子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讓出一條道來讓她通行。
女子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你小心。”
看到女子往第三間房走去,幾名流浪漢瞬間明白過來。
“原來是那家夥,老子找他要錢的時候,死活說沒有,沒想到還請得起大夫,看來真得好好伺候伺候。”為首男子眼神怨毒,“還等什麽,上!”
朱天舒身影一晃,幾人瞬間撲了個空。
“沒想到你這小子還有點門道。”男人扭了扭手腕,發出劈裡啪啦的怪響。
“你們怕疼嗎?”朱天舒忽然問道。
“怕疼?”幾人相視一笑,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我們怎麽會怕疼?就是怕你,沒有這個能耐,護不住她。”
他再次被團團圍住,卻絲毫不驚慌錯亂。
眼看著女子已經推門而入,朱天舒頓時如釋重負。
他的身影如同奔雷般激射而出,幾人連眼睛都反應不過來,隻覺得胸口、腹部、臉龐上都被挨上了結結實實的一腳,然後天旋地轉,紛紛倒在了之前靠在牆邊的位置。
不過姿勢,就有些不夠雅觀了。
“哎喲”
疼痛感瞬間如同潮水般侵襲而來,剛剛還不怕疼的男子,此刻身體蜷縮成一團,像極了沒毛的刺蝟。
“我這還沒用力,你們就倒下了。”朱天舒歎了口氣,“還要不要再來?”
“不來了,不來了。”所有人連連擺手,就差磕頭道歉了。
“那以後你們還打不打劫大夫?”
“不打劫,以後看到大夫我們都繞著走。”為首的男子趕忙道。
“哦”,朱天舒眯著眼,微微躬身,仿佛一頭蟄伏的雄獅,殺氣畢露,“那你們的意思是,除了大夫,都可以打劫了?”
“沒有,絕對沒有!”
“我看你們還有這個想法,看來是力度不夠啊,正好我鍛煉鍛煉身體。”朱天舒又是一套軍體拳照顧。
直打得幾人求爺爺告奶奶,嗚呼哀哉。
片刻之後——
“爸爸,對不起!”
流浪漢們跪在地上,整齊地排成一排。
“快滾吧,以後沒什麽事情不要出現在這條巷子裡,否則我直接閹了你們!”
朱天舒大拇指提了提劍柄,露出公允劍劍身,一股強烈的煞氣奔赴而至,直讓幾人襠下一涼。
特麽的,今天到底是惹了一個怎樣的怪物啊。
對天發誓,做出保證之後,幾人比兔子還跑得快,很快就消失在了朱天舒的視野之中。
朱天舒松了松手指,劍身滑入劍鞘,發出銳利之音。
而就在此時,他察覺到,屋內有了動靜。
趕忙推門而入,昏暗的室內一盞搖曳的燈剛剛熄滅,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女子癱倒在地,臉色慘白,藥箱倒在一旁,散落一地。
朱天舒定了定神,他看到女子身上伸出來數條翠綠色的絲線,只是現在,這些絲線上染上了猩紅的血液,而那些血液,猶如活物,正在蠕動吞噬!
而在整個不見光的狹室內,唯一的一張床上,躺著一具只能顯現出骨架的乾癟屍體。
有什麽東西在蠕動著,發出水漬接觸地面的奇怪動靜。
朱天舒心神一動眼珠瞬間籠上了一層白霧。
他皺起了眉頭,看到這種情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從這具屍體的頭部,不斷湧出全身通紅足足有小拇指粗細的細小蠕蟲,它們像是某種流體一般,凝聚在一起,足有人高。
而那具乾癟的屍體再也流不出絲毫血液,只剩下一具骨架和一幅皮囊。
它們每一隻都是朱天舒從未見過的形態,一張張臉也刻畫的更加清晰。
沒有眼睛,沒有鼻子,一道十字線從中間分開,仿佛將頭顱分成了四份。
成百上千張頭的朝向都落在女子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撲將過來,將她吞噬得涓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