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同現在的法醫,這個職業可比現在要不受待見的多,因為一直跟屍體打交道,從業者給人的印象也不好,所以一般的仵作都是隱於黑暗的幕後工作者。
同柳如之這樣的美人,真實身份竟是仵作,兩人難免會覺得詫異。
顧東林瞬間覺得正八品的官階,貌似也對自己產生不了什麽威脅。
倒是朱天舒,看著柳如之的目光裡意味深長,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這次派來的人,指不定能幫上大忙!
“顧大人,趕緊的吧,你也想早點了結案情,給受害者一個交代吧。”朱天舒催促道。
顧東林若是再說什麽,便是坐實的心懷鬼胎了,知道此事無法善了,他也只能半隻腳跟著朱天舒踏入這汪不知深淺的淤泥潭中。
隨著時間流逝,當陳三和那具屍體再次出現時,首次看到死者的朱天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說是一具屍體,實際上連屍體都算不上,因為從頭到腳,上面連半片衣服、半塊肉都沒有,完完全全是一幅白骨。
看著這幅森然慘白的景象,朱天舒腦子裡想到的第一個畫面,便是屠宰場的屠戶剔骨削肉。
他們十分擅長將動物的骨肉分離,並且對於動物的解剖有自己獨到的理解。
著名的便有庖丁解牛,傳聞中他只要觸碰到牛的身體,便知道牛骨在哪裡,提刀刀起刀落,能夠將牛的各個部位分解的清清楚楚。
“陳三,你說什麽死人借路,這到底是什麽?”朱天舒開口問道。
一旁精神有些恍惚的陳三,立時像是受了驚的刺蝟,渾身毛發轟然炸開,他挺直了身軀,十分激動。
“死人借路!死人借路!”他指著躺在床上被布遮蓋了一角的無名白骨,狀若瘋癲,“他昨天晚上已經死了,急著去投胎,是我擋住了他的路,才害他失去了肉身,我會遭報應的!”
顧東林和柳如之聽到這話,皆是皺起了眉頭,看向朱天舒。
“朱大人,這麽審案子可有意思?難道你還要去黃泉之下找他的鬼魂問個清楚不成?!”
“顧大人,別打岔。”朱天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讓原本同樣想要開口的柳如之將塞在喉哽裡的幾句牢騷與疑惑硬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顧東林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擋住了他的路?”朱天舒聽著陳三的措辭,疑惑道,“難道他後面有什麽東西在追他?”
空氣就這麽突然安靜了下來。
顧東林茅塞頓開,一拍額頭差點沒把自己的腦門拍碎,他之前審問陳三的時候,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茬?這個追他的人,極有可能是殺人凶手!
他雖然怕事,但心裡對升官發財的渴望在某種程度上還是要大過對於風險的規避,如果真的能夠偵破這樣的大案子,前途無量啊。
人到中年,尤其是像他這三十五六的年紀,一個縣令之職當了十幾年,偶爾也想要感受一下錦繡簇擁的感覺呀。
沒想到陳三亦是一愣,他本來混亂的思緒隨著朱天舒的提問,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回稟大人,有,有的!”
他匍匐跪倒在地,“小人雖然酩酊大醉,但確確實實聽到狗叫聲,而且還是群狗!”
“惡犬食人!”
聯想到現在這副屍骨上的咬痕和爪痕,柳如之皺起眉頭,不由得脫口而出。
朱天舒撫摸著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須,心裡亦是一動。
雖然平日裡狗是十分乖巧的,但其實驅使它如此的是長期以來形成的觀念,你一直管束著它,它便會認為你是老大,自然就不敢僭越尊卑。但若是沒有這種觀念束縛,再加上狗十分饑餓,是會做出傷人的行為。
不過,這些狗為何單單隻攻擊受害者,而對陳三無動於衷?
應該是無差別攻擊啊。
“案子已經了結了!”顧東林適時的發出“智者”的推論。
“哦,顧大人有何高見?”朱天舒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他。
顧東林依舊是對朱天舒一幅愛搭不理的樣子,“這狗便是罪犯!”
柳如之瞠目結舌,櫻桃小口微張,那神態,就像是在看一個傻X一樣。
“顧大人高見,我實在佩服!”朱天舒雙手一拱,“能者多勞,那就請顧大人捉拿罪狗了。”
“別惺惺作態,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做表面文章的人,嘴裡口口聲聲為國為民,但是到付諸行動的時候呢?也就一張嘴厲害而已。哼!”顧東林一拂袖,直接大跨步離開了停屍間,那姿態,就像是一隻大勝歸來的公雞。
“大人,這——”陳三抬起頭來,有些手足無措。
“嗯,你從頭再跟我說一遍,越詳細越好,時間線從你從賭場出來開始,到你報官結束。”朱天舒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認真道。
“好的,大人。”陳三擦了擦頭上冒出的細密汗珠。
他完全搞不懂這些當官的想法,還是賭場裡逍遙快活,押大押小完全靠運氣,贏了就吃一頓好的,輸了就多喝燙水,暖暖的,很貼心。
......
平江縣東街, 顧東林風塵仆仆,帶著縣衙內的數十名捕快,抓捕凶手。
這一路走來,不得不說,顧東林終於明白自己有多不受待見。
當真是止小兒啼哭,靜鬧市喧嘩。
看著街道兩旁,收拾攤位,如避蛇蠍的商販,顧東林有些掛不住臉,看向一旁的吳師爺,“吳師爺,有你們真好。”
吳師爺:“老爺,不用感動,工作需要。”
眾捕快:“附議。”
顧東林看著他們清一色職業化的表情,倒不是有多生氣,而是覺得心房裡空蕩蕩的。
他倒是想得很開,不曾擁有,為何要失落呢?
“大人,就是這裡。”吳師爺命令捕快們警戒四周,不讓閑雜人等靠近。
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顧東林捂住口鼻,強忍住五髒六腑的翻滾。
倒不是場面有多血腥,而是這味道著實太具刺激性了,有點上頭。
泛黃發霉的黑色被單亂糟糟的堆在一起,上面有數不清的破洞和不知名斑點,髒兮兮的碗筷擺放在一旁,碗內倒是光滑發亮,酒瓶東倒西歪一路延伸,看不到盡頭。
這應該就是陳三的住所了。
“你到前面看看。”顧東林隨意指了一人,說道。
那名捕快露出生無可戀的神色,極不情願的邁動步子,小心謹慎的往黑魆魆的巷子裡走著。
燦爛的光到巷內戛然而止,周圍靜的可怕,牆壁折射出的黑影像是一張無形的巨口,將他瘦削的身子籠罩而入,很快,他便消失在狹長逼仄的長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