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乎其技！
　　這是柳鴻漸看到蕭默的手段之後的第一反應。
　　此時此刻，柳鴻漸竟也忘記去埋怨蕭默暴殄天物，白白浪費了一杯上好的普洱。
　　紫芽茶莊取名也來自於此。有些茶樹抽出的嫩芽並不是尋常的嫩青色，反而呈現紫色。最初，紫芽不過是達官貴人們附庸風雅的噱頭，衝泡出來的茶水不僅顏色紫青，而且口感生澀。直到紫芽茶莊有意栽培，才加工出了這種上品的普洱。
　　柳鴻漸沏的這一壺更是上品中的上品，光是那棵茶樹就有近千年了，而且每年只在立春之前采摘一次，數量更是十分稀少，泡一壺就少一壺。
　　可眼下，蕭默一冰一放，茶倒是不燙口了，可原本沁人心脾的茶香也散去了大半，只能做個解渴的用途了。
　　只是蕭默並不在乎這些。念頭通達了，沉鬱在心頭的烏雲散去了大半，自然是有些高興的，柳鴻漸說燙，那弄涼一些就是了。興致到了，蕭默借著一杯茶水玩了一招【刻舟求劍】。見對面的柳鴻漸有些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看似目瞪口呆而又欲言又止，讓蕭默端著茶杯的手忽然僵在了半空，不知道該拿起還是該放下。
　　“柳兄?”蕭默道。
　　柳鴻漸回了回神，道:“蕭兄弟方才的一招，鴻漸聞所未聞，實在是大開眼界。故而有些失神，還望恕罪。”
　　說完，柳鴻漸舉杯做了個敬禮，煞有介事地以茶賠罪。蕭默自然要配合著說哪裡哪裡，一邊也喝了一口。
　　茶湯下肚，雖然已經沒有什麽濃鬱的香氣，但勝在涼快，蕭默覺得也不算賴，就接話道:“不過是平時玩玩的劍招，今日興致足些，拿來耍了一下，柳兄不要怪罪才是。”
　　柳鴻漸有些驚訝道:“蕭兄弟的意思是，這是一招劍法?難道是飛雪閣的獨門秘技?為何在下從未見過?”
　　蕭默笑道:“是我自己想的。”
　　柳鴻漸聽了這話，敬佩之意又增加了一分，連道:“蕭兄弟有如此手段，鴻漸真是慚愧。以我所見，單是蕭兄弟這一招，就足以勝過此時辰都大半的年輕俊傑！”
　　蕭默一邊表面客氣，連忙說只是一招劍法而已，不至於那麽誇張，心裡還是有些得意的。
　　畢竟這一招用情極深，而且立意精妙，師尊都說好。
　　柳鴻漸則繼續道:“既然如此，蕭兄弟應該是對此次評劍勢在必得了?”
　　這話說完，蕭默有些警惕地抬頭，看著對方一臉友善，但言辭卻不似方才那般假情假意的熱絡了。
　　“三少爺，有話不妨直說。從一開始你就捧著我，既然你說有事情需要我幫忙，那你總要提出來才是。否則咱們一直這樣談天，今日就什麽也做不成了。”
　　柳鴻漸聽了，隻得訕訕的笑道:“蕭兄弟果然直接，那我就不繞圈子了。我聽說蕭兄弟在陵城，對付過四月的一支殘黨?”
　　一支?殘黨?
　　柳鴻漸的用詞有些特別，蕭默機敏地捕捉到了這一點，心下當即開始細細地琢磨了起來。
　　柳鴻漸知道四月，而且知道陵城的只是一支力量，而至於他會用殘黨一詞描述，恐怕是對二十年前的事情也有所了解。這樣一看，這位三少爺也不簡單啊。
　　於是蕭默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巧妙地回避道:“三少爺對四月感興趣?”
　　柳鴻漸則開門見山地說道:“是一柄劍。我聽說昔年有一個叛逃鑄劍堂的人，名字叫做歐陽展。此人精通鑄劍之道，曾有一套作品，換做‘四季’。”
　　蕭默隱隱猜到，但還是裝傻充愣道:“不妨說說看。”
　　“蕭兄弟，”柳鴻漸無奈的笑笑道，“既然我敢和你提起此事，自然有了準確的消息。我知道這四柄劍在你的手裡，我只要那一柄春之劍，也就是【柳梢】。價格任你提。”
　　蕭默轉著茶杯，道:“這劍並不在我的手裡，而是已經交給了六扇門作為證據。若是我能早些認識三少爺，可能還有的辦，現在卻是不行了。”
　　話音剛落，柳鴻漸一改先前乖巧的坐姿，而是忽然直起了上身，越過了茶桌湊向了蕭默的近前。
　　“六扇門那邊，我已然打好了招呼，只要蕭兄弟點一點頭，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操心。我保證不會有任何麻煩。”
　　蕭默低垂著眼，口裡轉圈吹著茶杯中的茶水，並沒有回答。這個時候，他又忽然想起從前山上， 師尊旁敲側擊地批評自己的時候，也喜歡這個小動作。原來無形之中，自己受師尊的影響竟然有這麽大。
　　晾了柳鴻漸少頃，蕭默才飲下一口，回答道:“紫芽茶莊聲名已久，三少爺的信譽，江湖上又有誰會不信呢?”聽完這句，柳鴻漸心中就覺得有戲。只不過他那喜悅的神情尚未在臉上鋪開，就聽見蕭默又開口道:“可是我初入江湖，不懂這些。三少爺說不會有任何麻煩，我可是害怕得很啊。”
　　柳鴻漸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就如同方才被蕭默耍弄的那一杯茶水一樣，一熱一冷，再好的茶葉也會變味;蕭默半句同意半句拒絕，柳鴻漸再好的脾氣一樣按捺不住心頭的不悅。
　　“蕭兄弟究竟什麽意思?”柳鴻漸陰著臉道。
　　蕭默道:“也沒什麽意思。只能和三少爺說，這不是錢的事情。就算三少爺手眼通天，能夠說得動六扇門這次不治我的罪，恐怕也不可能護我一世周全。【柳梢】是我品行的證據，不能就這麽交給三少爺。”
　　藏在心裡的，是另外的話。蕭默當然不會向柳鴻漸坦白這劍是殺害袁靜程的凶器，交到六扇門已然是不得已而為之，又怎麽可能再做買賣一樣送到別人手上?
　　柳鴻漸道:“蕭公子的意思是，這生意沒得談了?”
　　“也有。”蕭默道，“三少爺大可以去摘星樓掛單子，不管是偷是搶，只要有人本領高強，能給三少爺取來此劍，蕭某自然沒有任何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