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默背著顏依柔,疾行在辰都的大街上。
月光清冷,街道寂靜。整座城都在沉睡,可醒著的人此刻只有萬分焦急。
“你不要怪他。”顏依柔微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蕭默腳步不停,語氣因為憤怒和緊張而有些失控。
“你指的是誰?”
“柳葉子……”顏依柔道,“說到底,他也隻比我大兩歲……我聽過百草解毒丸,很厲害的。”
蕭默不屑道:“那有沒有解了你的毒?”
顏依柔道:“不管怎麽說,他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如果害死了你,你還會覺得他是好心嗎?”
“你這家夥……”
顏依柔的反駁變得毫無力氣,這無疑讓蕭默更加急躁,手臂箍緊,腳上又快了三分。
不到半柱香時間,蕭默就跑到了一家看起來頗為講究的醫館門前。不管那些愚昧的情面,蕭默當即騰出一隻手來,用力地砸門。
“大夫!情況緊急,請出手相助!在下有重金酬謝!大夫!”
一連喊了三遍,內裡才出來了一個半大不大的學徒來開門。那學徒揉著眼睛打著哈欠,一臉的怨氣,看到蕭默的時候才忽然有些醒轉,第一反應卻是向他背上的顏依柔看去。
蕭默有求於人,隻得忍下怒意,好聲好氣道:“還請你家大夫出手相救。她中了很奇怪的毒,需要馬上救治。”
那學徒懶懶散散地回答道:“我師父睡下了。”
蕭默當真是又怒又急,咬牙道:“你知不知道,她可是……”
“別。”
顏依柔打斷了蕭默的話,就算蕭默看不見她的表情,也能從微弱的語氣中聽出她不願意暴露身份。
“都什麽時候了!”蕭默急道。
“這位小哥……”顏依柔輕聲細語,“我大哥不懂規矩,你別介意。”說完,又對蕭默道:“大哥,你掏些銀子給他。”
顏依柔話音剛落,蕭默就看到那個學徒的表情微微一變,顯然是奸計得逞的樣子。
今晚發生的事情,每一件都在挑戰著蕭默的神經,眼下又見到一個把銀錢看得比他人性命更重要的無恥之徒,蕭默縱使有千般憤怒,也只能先照做。
拿到兩枚銀錢的學徒當即換了一張面孔,一臉恭迎地把蕭默領了進去。
到了裡面,又繞了兩間房,那學徒指著一張空床讓蕭默把顏依柔放下,自己說去找師父來治,便走開了。
顏依柔軟倒在床上,蕭默蹲下身體,捏著顏依柔那隻中毒的手掌,嘗試著輸送些真氣進去化解毒性。
顏依柔聲音虛弱,道:“你剛才不該那樣說。”
“什麽?”
顏依柔道:“我說……你不該敲門的時候喊什麽重金酬謝。那人一看便是在這裡打下手的學徒,平時吃住在大夫家裡,但一分錢都賺不到。好不容易遇見一個闊綽的病人,他又怎麽會輕易放你進去?”
蕭默抿了抿嘴唇,回答道:“我沒想那麽多。”
“不怪你。”顏依柔道,“你也是好心。”
蕭默笑了笑,隻覺得說不出的微妙和諷刺。
大夫很快就來了,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但臉上並沒有被人深夜打擾的困倦感,反而精神很足。三兩步走到近前,老者便伸手搭上了顏依柔的脈搏,細細地診斷起來。
不一會兒,老者便放下了手。蕭默連忙問老者顏依柔的身體如何。
老者眼神示意著蕭默借一步說話。走到房間外,老者對蕭默歎道:“毒在經脈,雖然沒有攻心,但已經把全身的內氣都堵住了。你喂她吃了藥沒有?”
蕭默回答道:“先前吃了兩粒解毒丸……百草解毒丸。”
老者搖搖頭道:“糊塗啊。經脈阻塞,藥力得不到散發,已經鬱結在肚子裡了。涉及內息經脈,老夫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了。”
顧不上恨柳鴻漸,蕭默急忙問道:“沒有太好的辦法,那就是還有辦法,前輩您不妨試試!”
那老者看了蕭默一眼,遲疑道:“辦法確實是有,但我不懂武功,從未試過,到現在也只是一個猜測而已。”
“前輩快說!”
“走任督二脈。”老者道,“人身經脈錯綜複雜,老夫也不能馬上找到毒性蔓延之處,但可以將這姑娘身上的氣息先在任督二脈之內形成周天,保住性命再說。內氣找到了渠道就能夠自行運轉,到時候找到身體其余部位的毒性殘留,才能對症下藥。就算效果不佳,也不會傷及根本。”
老者的話淺顯易懂,蕭默雖然尚不知道該如何行動,但也相信了三分可行性, 忙道:“既然如此,敢問困難之處是?”
老者道:“難就難在要讓姑娘把所有的內氣搬運到丹田之中,周身經脈空出來,毒性就會乘虛而入,必須要另有一人替她守住經脈。而且我看著姑娘修為尚淺,恐怕單靠她自己也沒辦法準確地控制內息,還需要旁人輔助才行。這,你最好問問她的意思。”
蕭默眉頭緊鎖。老者說得並不複雜,但蕭默清楚地知道這是多麽危險的事情。
內力吸納自天地,入人體而受意念操控,故而生千變萬化。可以說,任何人的內力都是獨一無二的,哪怕是修煉了相同的內功法門,也有著極其細微的不同。要讓另一個人的真氣輔佐,還涉及到經脈這樣的頭等大事,簡直如同刀尖跳舞。
走回房間後,蕭默看著顏依柔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頰,心裡只有可憐。蕭默原本以為只是手臂中毒,顏依柔虛弱至此是因為身體嬌貴,卻沒想到是全身經脈都出了問題。現在有一個冒險的辦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蕭默問道:“顏姑娘,你感覺怎麽樣了?”
顏依柔牽動著嘴角,勉強笑道:“我說了,叫我顏依柔。”
面對一個病重的姑娘,蕭默也沒有了那股倔脾氣,立刻柔聲道:“好,依柔。大夫說,有一個辦法能治好你,但很危險,而且需要你放下所有防備來配合。”
蕭默頓了頓,眼神堅定道。
“你……信得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