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懂行的人,聽見九龍紋鐵這個詞,還會覺得是什麽故弄玄虛的名字。但在這些知道內情的人眼裡,九龍紋鐵則是一種十分珍稀的礦石材料。
這種材料頗為特殊,不僅僅是鐵礦石表面有斑駁的紋路,如同九龍纏繞,還有它的質地。這種鐵受不得太大的力氣,無論是做兵器還是做工具,硬度都不夠。
但不得不說,這世上還是有專心於此道的工匠,他們精神更值得敬佩。據傳說,一名姓史的鐵匠研究了整整半年時間,終於找到了九龍紋鐵的用途:做環、索、扣。
只需要將礦石放在高溫下猛烈灼燒,再沿著礦石本身的紋路鍛打,扭成環形,就會變得堅韌異常,能承受巨大的拉扯力量。只是即便如此,其用途還是有些狹隘,更何況就算製作鎖扣、環節一類的東西,尋常的生鐵也夠用了,並不需要用這九龍紋鐵。
現在燕子九所問,目的很明確。
金星河道:“燕捕頭難道認為,這世間除了你們六扇門,就沒有人需要九龍紋鐵造東西了?”
“六扇門和奇門定過規矩,奇門如果要用九龍紋鐵打造分筋索,只能賣給六扇門。”燕子九盯著金星河的眼睛道。
“六扇門好本事。”金星河心不在焉地讚歎了一句。
“六扇門一定要有這個本事。”
話音剛落,燕子九忽然抬手。只見燕子九的手腕在桌上抖了一下,手掌翻過一遍,就聽見嘩啦一聲。
金星河只聽見耳邊一陣猛烈的破風聲,似是有什麽東西飛過,還未來得及回頭,第二聲更為厚重敦實的破風聲又起。
待到金星河反應過來,只看見燕子九手上正拿著一個花瓷的瓶子,上面纏繞著三圈鐵索,正四平八穩地端在金星河面前。
那瓶子正是大堂一面牆上櫃子裡擺著的物件,離喝茶的桌子足有十步,竟然呼吸之間就被燕子九拿在了手裡。而更神奇的是,就算被三圈鐵索僅僅纏住,那瓶子竟然毫發無傷,連漆釉都沒有絲毫破損,就像是燕子九親自走過去取過來一樣。
“星河姑娘覺得,這種東西要是落到別人手裡,會有多大的麻煩?”
金星河雖然被燕子九的手段震了一下,但還是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淡淡道:“燕捕頭還是在猜測而已,而且,這你應該去問奇門的人才是,就算路途遙遠,你們六扇門不是還有人在那邊嗎?”
“奇門那邊我自然會問,但星河姑娘當面,我問起來要方便得多。”燕子九輕輕將瓷瓶子放在茶桌上,淡淡道,“星河姑娘想必不想嘗嘗這鐵索纏在自己身上的滋味。”
“燕捕頭是在威脅小女子?”金星河眼神一凜。
“燕某只是想讓姑娘好好想想,令兄,究竟,在哪裡。”
……
“金刀鏢局這麽大事兒,金星海不在場?”
一家尋常飯館裡,陳越正在胡吃海塞,也還是從牙縫和食物的縫隙裡擠出一句疑問來接話
袁靜程點了點頭道:“這趟鏢不是金鏢頭親自押運,而他本人也並不在陵城。燕頭兒去問過鏢局裡他的妹妹,也是一問三不知。”
“自己家哥哥跑哪兒去了都不知道,那還是人?就這,還當掌櫃?”陳越在一旁嘴不饒人。
“是有些奇怪。”袁靜程道,“按說這兄妹二人雖然年紀相差十歲,可能關系不似那般親昵,但也絕對不是互不通信的地步,否則,金星海也不會放心妹妹做整個鏢局的掌櫃。”
蕭默端坐一旁,
思忖了片刻,問道:“金刀鏢局除了陵城這片,在別的地方有生意嗎?” “江水以西,漢水以南,金刀鏢局佔三分之一的地盤。”袁靜程解釋道。
陳越在一旁小聲嘀咕道:“那應該包郵。”
只不過不過聲音極小,蕭默並未理會。
“生意開得大,被人盯上是在所難免的,很難確定是何人所為。我還是更好奇,是什麽力量,能在陵城的地界上,讓整整十車貨物憑空消失。”蕭默自言自語,似是在思考。
袁靜程當然是信得過蕭默的。雖然蕭默初出江湖,但不僅功夫好,心思也細,而且總能想到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說不定能為一籌莫展的現狀打開些局面。
“我說蕭公子,你是真打算幫這個忙了是嗎?”陳越看著陷入沉思的蕭默問道。
蕭默扭頭看了看陳越,神情略有些疑惑:“難道不該幫?”
陳越道:“不是不該幫,是再有就是七月份了,九州評劍一開,那時候陵城就亂起來了,你要做什麽事情,最好抓點緊,千萬不能耽擱時間。你還要鑄劍呢。”
陳越沒說的半句話是,他也需要走一趟江漢歲陽,才能找到合適的真武石,他更不想在陵城耽擱太久。
蕭默皺了皺眉,表情有些猶豫,看起來很難辦的樣子。
袁靜程苦笑一聲道:“原來蕭公子還有要緊事,那就不便叨擾了,在下自己會想辦法。”
說完,袁靜程就要結帳走人,被陳越一把拉回座位上。
“誒嘿,姑娘著急走幹嘛啊,我又沒說不幫忙。”陳越急忙道,“我只是想說,咱們幫了忙,有沒有點好處?”
蕭默看著陳越的嘴臉,眉頭皺得更近了。
袁靜程眨著眼睛,好像沒太明白陳越的意思。
“六扇門辦案,如果有人幫忙自然是好,但我們這些捕快的俸祿也不多,實在是給不了什麽好處……”
陳越咧嘴一笑道:“不是要錢,我是有一點事情,想看看你們能不能也幫幫忙。”
聽到這句,袁靜程立刻正色道:“陳少俠請講。”
聽見少俠二字,陳越像是渾身舒坦地抖了一下,美滋滋道:“你剛才說,丟的是山白城的一批珍稀礦石?”
“確實如此。”
“都有什麽?”
袁靜程眼睛下意識地動了動,回憶了一下說道:“聽燕頭兒說,各類東西都有。便宜些的有藍銅、輝銅、蛇紋石、褐鐵、墨鋼等。貴的有九龍紋鐵、寒鐵精魄、地母玄鐵、火煉精之類的。再多我就記不清楚了,反正都是些礦材,自然有懂行的認得。”
“有沒有真武石?”
袁靜程面色古怪道:“我聽說真武石多產自江漢之際的岸邊,難道山白城也有嗎?不過那玩意兒除了扔在水裡當做把玩的物件,又沒有什麽大用處,你打聽這個幹嘛?”
陳越擦了擦嘴巴,興致勃勃地說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真武石是指一種石材,之所以廣為稱道是在江漢一帶,是因為江漢兩條江水的交匯之處水流湍急,將岸邊的這種石頭衝刷得渾圓,又漂浮在淺灘上,這才被人發現。其實真要說只是單純要這個種類的石頭,盛產各類礦石的山白城肯定也有。”
“石頭能漂在水上?”蕭默好奇道。
“不知道了吧?”陳越越說越興奮,“這真武石奇就奇在這裡。還不是簡單的漂浮水面,而是一半在上,一半在下!而且不管你怎麽換著花樣扔在水裡,露在水面外的,一定都是那半邊!”
蕭默道:“那倒是真的長見識了。”
袁靜程試探地問:“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這批貨裡有這種石頭,你想要?”
“聰明!”陳越高興道,“如果真有隨著礦石一並挖出來的,那肯定沒什麽人要,不如姑娘行個方便,送我幾塊,不多,只要能有核桃那麽大就行。”
袁靜程點了點頭道:“這倒是不難,我可以找燕頭兒問問。只是,這些都需要在找到貨物之後再說。”
“怕什麽!有我在呢,肯定能幫你找到東西!”陳越拍了拍胸脯,一臉的得意。
“陳少俠有什麽辦法?”袁靜程認真詢問。
陳越眼珠轉了抓,說道:“你們剛才說,金星海不知所蹤,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袁靜程道:“燕頭兒去問過星河姑娘,她也不清楚。”
陳越又問:“那你們燕頭兒問到什麽程度?威逼了嗎?利誘了?美男計用了嗎?”
“你要說什麽?”蕭默打斷道。
“我的意思是,問肯定是不夠的,還得用點手段才行,不然咱們沒有新的消息。”陳越點了點桌子道。
袁靜程道:“燕頭兒和星河姑娘……有些舊情,恐怕也不會忍心用什麽手段。”
“謔!”陳越驚呼道,“這還有八卦呢?快快快,展開講講,我還有電。”
“夠了!”蕭默終於聽得有些不耐,“這與幫忙找貨有必然的關系嗎?”
陳越被蕭默喝斷,也沒了聽故事的興致,委屈道:“不就是想聽點八卦嗎,至不至於啊,萬一真能找到線索呢?”
袁靜程見狀,立刻圓場道:“其實不過是最早有過一面之緣,燕頭兒似乎對星河姑娘很上心,其他的就沒什麽了,我還是想知道陳少俠所謂的手段,是要做什麽。”
“那還不簡單?這金星河肯定有什麽事兒瞞著。我真不信哪個做妹妹的,自己老哥失蹤好幾天了,一點不上心。反過來,哪有大好年紀,有家大業大的男人,能把這一切說扔下就扔下的?”
“如果是意外呢?”蕭默道。
陳越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道:“你覺得陵城地界,能讓‘斷頭金刀’出點意外的,得是什麽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