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門發現異常，派人趕來支援的時候，燕子九幾乎就只剩下一口氣了。

　　夕陽西下。

　　空寂的街頭地上躺著兩個半死不活的人，畫面看起來很是令人害怕。幸好這裡是辰都邊沿的一處空地，據說本來就建了一座寺廟後來卻因為銀子不夠隻蓋了一半，所以直到現在都還是荒廢著，附近也沒有什麽人。

　　江北刀客還算清醒，正拖著腳在地上爬。可是就連他那隻斷了的腳踝上，也纏著一根九紋龍鐵鑄造而成的鐵鏈。

　　而鐵鏈的另一端就在燕子九的袖管裡面。

　　燕子九癱在地上，用自己整個身體的重量拖住了江北刀客，這才等來了救援。

　　撓鉤套索就連職位最低的捕快也會隨身攜帶，當即就把這個服飾奇特的江北刀客招呼了一遍。盡管他現在已經身受重傷，而且一身的輕功也因為斷腳而無處施展，但還是讓人不得不防，被趕來的幾個捕快捆了個結結實實。

　　江北刀客被按在地上，扭過臉看著不遠處正在被人攙扶著站起來的燕子九，冷笑道:“說了一大套，到最後還是要靠別人。如果他們不來，最後結果如何，也未可知。”

　　燕子九也只是笑。

　　現在是前者被捕，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而他燕子九完成了一個六扇門金腰牌該做的事情，沒有什麽好慚愧的。

　　區區幾句狠話，難道就能改變現狀了?

　　“你可要多活幾天啊。”燕子九雖然已經站不穩身體，但還是低下頭對江北刀客道，“下了牢之後，六扇門諸多手段，有你苦頭吃的。可別沒等到我親自審你，你就挨不住了！”

　　江北刀客咧開了嘴，笑得十分狂傲，道:“這個不牢你費心，當然不會！”

　　話音剛落，江北刀客的臉色驟然變得陰狠決然。

　　燕子九的臉色也是登時一變。。

　　“攔住他！”

　　燕子九的提醒不可謂不快，但是根本不夠。

　　就算他第一時間喊出聲，旁邊的捕快第一時間有所反應，也無法阻攔江北刀客了。

　　畢竟後者只需要輕輕地咬一咬牙。

　　毒素很快就發作了。只見江北刀客的身體忽然一僵，隨後就再也沒有動過了。

　　燕子九眼看著江北刀客雙眼閉合，臉上開始泛青，整個人萎靡了下來，像是失了魂一樣。

　　“大人……他……”扶著燕子九的捕快詢問道。

　　燕子九沒有回話。

　　而剛才按著江北刀客的另外兩個人則當即跪地抱拳，其中一個聲音渾厚，擲地有聲道:“屬下來遲，還請燕大人責罰！”

　　事到如今，等同於白忙一場。

　　人殺了人，殺人者也死了，恩怨似乎到此就是盡頭。只可惜燕子九殫精竭慮地跟了他兩天，甚至差點搭上自己一條命，到頭來連一個名字都沒有問到。

　　如此果決，實在是世間罕見。

　　即便是摘星樓自己培養的殺手也做不到自殺的時候這樣乾脆利落。

　　當然，如果這個江北刀客是摘星樓的人，或許就根本不會和燕子九打這麽一次。

　　燕子九歎了口氣，不得不無奈地吩咐手下打道回府。

　　……

　　詩詩走的時候，蕭默沒有去送她。

　　人，終有一別。

　　因為交情的深淺，別離時的傷感也有深淺。如果每一個人轉身的時候都要痛哭流涕，那世間就只會留下淚眼婆娑。

　　蕭默拿著這把【月下美人】，靜靜地走在夕陽下的辰都街道。

　　他看著人們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家，看著一個個或是興奮或是疲憊的臉，既熟悉又陌生。

　　然後他就看到了幾個穿著官府製服的帶刀捕快。

　　還有被攙扶的燕子九。

　　蕭默連忙走了上去，看見燕子九已經虛弱至極，似乎光是抬起頭來看自己一眼的動作就已經花光了所有的力氣。

　　“燕捕頭為何變成這副模樣?”說完，蕭默又看向一旁攙扶燕子九的捕快，詢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旁扶著他的捕快見到是蕭默前來，眼神似乎隱隱有異色，但也只是心裡活動了一下，表面上還是恭敬地回答道:“燕大人因為追捕逃犯而身受重傷，需要馬上醫治。”

　　蕭默這時才看到另外的兩個捕快還抬著一具屍體。

　　“這便是逃犯?已經死了?”蕭默不禁問道，“你們有這麽多人，還會被搞成這副模樣?”

　　那捕快道:“蕭公子，事態究竟如何，可以以後再議。現在燕大人身體虛弱，還請不要在這裡耽擱時間才是。”

　　聽得出那捕快話中的意味，蕭默變不再多言了。

　　他身上根本沒有帶任何應急的丹藥，也知道眼下的情形自己不便多問，便立刻讓開了路。那幾人見了，眼也不抬，便直接繼續往前走著，就好像根本就不曾被蕭默碰見一樣。

　　只是蕭默眼看著這幾名捕快雖然嘴上說著燕子九需要馬上醫治，可行走的方向卻還是在往六扇門的公署去，心下十分不解。六扇門的公署他去過多次，若要是尋常擦破皮小事情，或許還有一點藥膏可以備著，可現在燕子九顯然已經不是藥膏所能治好的情況，難道不應該先抬去醫館嗎?

　　於是他快步又跟了上去，連忙道:“燕捕頭受了什麽傷?要不要緊?可需要什麽藥材?我可以先去買回來，也能節省一些時間。”

　　抬屍體的兩個人腳步不停，也沒有說話。

　　又是先前那個搭腔的捕快一邊走，一邊搭理了蕭默一句，道:“燕捕頭受了重擊，恐怕骨頭也要斷上幾根，尋常的丹藥醫不得，就不勞蕭公子費心了。”

　　說完，那捕快又扭過了頭，沒再看蕭默一眼。

　　蕭默看著他們一步步走遠，心中的懷疑卻是越來越深，總感覺這幾個人的態度似乎哪裡怪怪的。

　　“燕子九已經虛弱到這種程度，居然還是攙扶著行走，反而要分兩個人去抬一具屍體?而且我提出幫忙，居然是直接拒絕，態度如此冷淡，到底是為何?”蕭默越想越覺得放心不下，便立刻悄悄從後面跟了上去。

　　又走過了一條街之後，蕭默終於發現了一絲不對。

　　這不是去公署的路，而是去官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