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在此時被推開。

　　黑暗的屋子裡驟然間充滿了陽光。

　　人的眼睛一旦適應了黑暗，忽然看見明亮的時候就會出現短暫的失明。王順才下意識地用手擋在了眼前，卻還是被晃得看不清楚任何東西。

　　“醒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王順才眯著眼睛，勉強把遮在眼前的手掌挪開，卻只能看清一個身姿婀娜的剪影。陽光照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反而更加晃眼，讓王順才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她裸露的胳膊和肩膀。

　　“醒了就談一談正事。”那女人又說道。

　　她似乎是有意讓王順才難堪，進門之後也沒有選擇關門，而是徑直走到了王順才面前，伸手便捏住了王順才的下頜。

　　“我問你，”女人的聲音咄咄逼人，“昨天夜裡，你家中馬車裡藏著的是誰?”

　　王順才這時才剛剛恢復視覺，終於看清了眼前近在咫尺的這一張俏麗的臉。女人看起來比他年輕幾歲，但眉眼之間所塗抹的胭脂卻比尋常的女子要濃，反而襯出一種故作張揚的幼稚。

　　但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一張好看的臉。

　　見王順才不回答，女人手上的力道便更重了一分，威脅道:“我在問你話呢！”

　　王順才吃痛，這才反應過來對方雖然只是一介女子，但力氣著實不小。

　　男人單獨面對女人的時候，其實很容易放松警惕。因為男人天生的擁有著更強壯的身體，根本不擔心女人會對自己造成什麽有效的威脅。正相反，男人會覺得自己沒有對女人做什麽，已經是自己修身持重了。

　　但在練過武的女人和沒練過武的男人之間，這個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王順才沒練過武。

　　但眼前這個女人肯定是練過的。

　　所以他選擇老實回答。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女人聽了，面色有些不悅，畫了妝容的柳眉一豎，道:“你是打算裝傻嗎?”說完，她另一隻手從腰間一抹，便摸出了一柄匕首來，抵在了王順才的喉嚨上。“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最好老實點。”

　　王順才當即嚇得兩腿發軟，兩眼一翻，就又昏了過去。

　　一晚上再加一早上，連著被兩個人威脅，這足夠讓一個人神志不清，更何況是剛從迷藥的昏睡中醒來的王順才?這種刺激已經完全超越了王順才能夠接受的界限，就像疼痛到了極致一樣，無法忍受，就只能暫時昏過去不要忍受。

　　菱花手上一松，看著王順才整個人就這樣癱軟了下去，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任人擺布，心中更加不耐煩了。

　　“這個人這麽不禁折騰?”她嘟囔了一句，有些不解氣，還踹了一腳。

　　這一腳好巧不巧，踢中了王順才的胸口，力道貫穿肺腑，一口氣差點就沒有上來。王順才下意識地咳嗽了幾聲，結果就這樣又睜開了眼睛。

　　折騰了這麽幾下，王順才就像是丟了魂一樣，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就算現在菱花真的拿匕首刺他幾刀，他可能也不會想著躲了。

　　菱花蹲了下來，毫不介意這一舉動可能會讓自己腿上的皮膚露出更多。

　　“我算是長見識了。”菱花手持著匕首，拍了拍王順才的臉，說道，“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麽沒種的男人。你們男人不應該是嘴硬到底，從來不說不行的嗎?”

　　王順才沒有理她。

　　他雙眼失神地看著門外，已經沒有心氣說話了。

　　菱花冷哼了一聲，道:“不過無所謂。既然你這麽窩囊，那我用你做一些事情，也方便得很。”

　　她站了起來，走到了那張桌子前面，伸手隨意翻了翻，就把那面黑色的旗子抄在了手裡。

　　“認得這個嗎?”菱花道。

　　王順才看了一眼，又望向門外，喃喃道:“不認識。”

　　菱花道:“可這就是從你家馬車裡搜出來的，你卻說你不認識?”

　　王順才又不說話了。

　　“也罷，看來你現在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那就換我來說。”菱花又把匕首收回到腰間，用隨意的口吻講述道，“你是一家鋪子的老板，但是鋪子就你一個人。我去看過了，你那個鋪子根本不賺錢，甚至連養活自己都有些麻煩。”

　　“這種情況其實很常見，尤其是在辰都這種地方。”菱花繼續道，“因為你這家鋪子根本就不是為了做生意的，而是另有用處。”

　　王順才還是瞪著眼睛，像一條死魚。

　　菱花笑了笑:“你不回答也沒關系，因為我已經都知道了。”她把旗子隨意地丟在了王順才的臉上，蓋住了後者的眼睛。“起初我也以為你也是摘星樓的人，這家店只是一個幌子。但後來南城一連關了三家店，你卻還是在那條街上賣東西，跟沒事一樣。”

　　“你留在那兒，是為了盯著對面的人，對不對?”

　　“這樣看來，咱們應該算得上是一夥的。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實際上也是在為我做事。”

　　“但你運氣不太好， 不該娶那個女人。”

　　“有些伎倆，弄得越認真，反而越惹人懷疑。你們費勁心力，故意把婚宴弄得隆重，想要讓周圍人都知道你們成親的事情，好坐實身份。可是太過引人注目，就會使得其反。”

　　“你老婆的那個姘頭太蠢了，簡直是沒一點腦子。這個節骨眼上還到處亂竄，專門挑著摘星樓找，我又怎麽可能不注意?”

　　菱花說到這裡的時候，王順才似乎終於有了一點反應，身體也微微動了一下。

　　“這會兒知道難受了?”菱花歎道，“你們男人就是這樣，死要這點面子，卻根本不明白面子到底有什麽用。”

　　“我說的夠多了，還是直截了當地說，讓你死個明白吧。”

　　菱花揭開了蓋在王順才臉上的黑旗。

　　“上面有了命令，只要和摘星樓有關系的，一律誅殺。”

　　“昨夜就是殺你的時候。”

　　“但我可憐你本來是無辜之人，不該平白遭受牽連，想給你一個機會，才沒有直接下手。”

　　“偏偏我聽見了你家那輛破馬車裡還有人的聲音，一男一女。”

　　“你覺得，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