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默將鎖頭揣進了懷裡。
　　雖然他也清楚，這枚鎖頭的背後很有可能有著更多的辛密等待他挖掘，但他還是決定回去之後再細細琢磨。
　　因為眼前的情況更值得蕭默留意。
　　放眼望去，庫房內空無一物。
　　貨架子上面已經空空如也，如果硬要說的話，或許還能留下一點浮灰。對比店面之中的琳琅滿目，庫房之內的情景可以說顯得十分詭異。
　　蕭默隱約記得，之前打開門鎖隨便看看的時候，裡面還有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雖然單拿出來都不算太值錢，但加起來也還是能賣不少銀子的。眼下，這些東西卻統統消失不見了。
　　於是蕭默就又往裡走了幾步，探頭探腦地左右看了一圈。
　　他發現木板上的有些地方灰塵比較重，而有些地方則相對較淺，應該就是之前擺過東西的地方。比如某一處灰塵形成了一個不大的圓形印子，就說明這個地方原來擺了一個瓶子或者罐子，只是後來被拿走了，才呈現出這樣的情況。
　　想到這裡，蕭默便提起了興趣，開始一個個的排查過去。
　　圓形的印記居多，畢竟各式各樣的小碗小罐才是雜貨店的主要貨物。有時候賣的是裡面裝的東西，有時候乾脆就是賣那個罐子，故而庫房裡多備一些也很正常。偶爾有幾個方形的，蕭默看不出來，或許就是底座見方的擺件，或者是胭脂盒子之類的。
　　蕭默看的越多，越覺得其實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就算自己經驗豐富到能從這樣的蛛絲馬跡之中還原出庫房內所有的東西，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輕輕地歎了口氣，轉身就要走。
　　就是這一口氣，吹開了他面前貨架上的浮灰。灰塵飛舞在半空之中，顯露出庫房之內透進來的光線的軌跡。
　　蕭默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貨架遮擋住了透進來的陽光，在牆壁上投下了影子。這些影子有粗有細，有寬有窄，重疊在一起。
　　而就在其正中央，這影子形成了一個如同匠人雕刻出來的字模一樣方正的字。
　　北。
　　……
　　顧一棠見到陳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陳越躲在層層珠簾之後，不願意直接露面，而是選擇和顧一棠隔著簾子交談。
　　他剛剛被人打斷了鼻梁，就算百花山莊各種靈丹妙藥一應俱全，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治好。破相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完全在於自己怎麽看。
　　而陳越自然是認為這是一件大事。
　　盡管相比於他而言，劉浩丟的是性命。
　　顧一棠在這數層珠簾的這一邊站定，等著另一頭陳越的反應。
　　雖然陳越年紀不大，完全是他的後輩，但顧一棠也並沒有選擇在此時表現出任何的挑禮，既然陳越不願意直接露面，那隔著說說話其實也無妨。
　　畢竟他並不打算真的做些什麽，只是有幾個問題要問個明白而已。
　　“公子，顧先生到了。”紅蓮扭著腰身，走到了珠簾之前，對裡面輕聲道。
　　珠簾後的陳越轉過身，遙遙的看了顧一棠一眼，關切道:“顧先生身體可無恙?”
　　顧一棠道:“紅蓮姑娘贈了藥湯，已經沒有大礙了。”
　　“那就好。”陳越點了點頭。似乎提到紅蓮的時候，陳越並沒有先前因為青萍而表現出來的那樣敏感。
　　透過珠簾，顧一棠能看見陳越說完之後便走近了幾步，手上還提著一隻小巧精致的酒杯。
　　“顧先生來百花山莊，原本應該是客人，卻平白傷了身體，這便是陳某招待不周的過失了，還請顧先生寬恕。”陳越說完，便執著杯子一飲而盡，算是給顧一棠賠禮了。
　　但他並沒有給顧一棠安排酒水。
　　所以陳越現在這一杯賠禮的酒，實際上並沒有打算問顧一棠的意見。
　　這態度就像是在表示:你顧一棠不管是領情也好，不領情也罷，總之我陳越道過歉了。
　　而顧一棠作為天機書院的教書先生，當然不會不懂這種禮節上的疏忽。
　　陳越就是故意的。
　　想通此處，顧一棠輕笑了一聲，點頭還禮道:“陳公子客氣了，素聞陳公子舉止超凡脫俗，不拘小節，不顧大禮，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不拘小節可以算是稱讚，但大禮也不顧，就是罵人的話了。顧一棠雖然不會真的和一個後輩計較，但嘴上是絕對不會吃虧的。
　　陳越聽了，也笑了笑，似乎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不快，反而主動提起話頭:“不知顧先生找在下，所為何事?”
　　顧一棠道:“確實有幾個問題想問。”
　　陳越道:“顧先生請將，只要是陳某能回答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顧一棠道:“那顧某多謝陳公子坦誠。只是這問題牽涉較多，我隻想和公子一個人談。”
　　說完，顧一棠微微昂首，眼睛看向層層珠簾之後。
　　陳越聽了，便道:“紅蓮，你先下去吧。”
　　“是。”紅蓮不敢違背，便行了個禮退下了。
　　“顧先生，現在總可以說了吧?”陳越道。
　　顧一棠嘴角微微翹起，笑道:“陳公子，我剛才說，隻想和你一人談談。”
　　“我已經讓紅蓮退下了。”陳越道。
　　顧一棠道:“那青萍姑娘也請一同離開。”
　　伴隨著這句話，顧一棠向前伸手，遙遙對著珠簾背後的一個角落。
　　躲在屏風後面的青萍當即倒吸了一口氣。
　　陳越眯了眯眼，看向顧一棠的眼神陰晴不定，思索再三，隻得低聲歎道:“你也出去吧。”
　　顧一棠放下雙手，頭顱昂得比剛才似乎又高了一分。
　　他隻用這一句話，就讓陳越不得不老實一些。
　　陳越以為這幾層珠簾遮擋，而且珠子折射著燭火燈光，足以讓人眼花繚亂。但顧一棠還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現屏風後面的青萍。
　　不管顧一棠是如何發現的，是靠看還是靠聽，都已經證明陳越的小算計在他面前其實不值一提。之所以沒有表現出來，完全是懶得和陳越計較而已。
　　而至於陳越為什麽要讓青萍躲在後面偷聽，顧一棠也不打算理會。
　　他看見青萍窈窕的身姿在屏風後面挪走。
　　“顧先生，現在這房間之中，就只有你我二人了。”陳越道，”不知先生想問些什麽?”
　　顧一棠微微頷首，脫口道:“顧某的問題很簡單。”
　　“陳公子是否真的想要集齊七式《邀月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