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剛才是自己親手關的門,張風起也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不過看著關著的門,他覺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還是開著門好。
而且開著門,誰一走進他們就看見了。
張風起這樣一想,走過去把門又打開了。
老道士連忙說:“你開門幹嘛?難道想讓他們都知道?”
“就是不想,所以才要開著門,您小點聲就可以了。”張風起聲音壓得越發低了,目光不斷往門外瞥。
他買的這套三居室帶書房、客廳和餐廳的房子,是一個標準的長方形套間。
進門是一道短短的玄關,穿過玄關,正面是橫亙在套間中央的客廳。
客廳將整套房間分割成兩個日字形,客廳左側的兩個房間分別是張風起的臥室和溫燕歸的臥室。
客廳右側的兩個房間,就是溫一諾的臥室和蕭裔遠所住的書房。
客廳的斜前方,則是餐廳和廚房,還有一個大陽台,就在餐廳外側。
張風起盯著的是客廳右前方那邊的方向,蕭裔遠、溫一諾和溫燕歸都在那邊。
老道士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也壓低聲音,說:“那你坐進來一些,在門口說話,聲音再低都會飄出去。”
張風起點了點頭,走回來坐在自己房間的單人沙發上。
老道士則坐在他對面的電腦椅上。
他身材高大,雖然老道士坐的椅子比較高,也是跟他平視的狀態。
見他坐定了,老道士接著問:“一諾跟那個阿遠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風起輕聲說:“就是隔壁鄰居,兩人挺合得來的,從小就合得來,是好朋友。”
“……只是朋友關系,一諾為什麽會考慮兩人在一起,會分手的情況?”老道士的臉色有些古怪,“你應該知道,這不應該啊……”
“我知道啊,所以我叫您下來看看啊……”張風起一臉苦笑,“如果我知道原因,就不會求助您了……”
“可我也不知道。”老道士撓了撓頭,“我一直覺得這種情況不會發生,還挺遺憾的……”
“張風起:“遺憾?您什麽意思?”
“呃……就是那個意思。”老道士不知道怎麽解釋,聳了聳肩,“其實我跟你說吧,這種事,整個人類社會估計都沒有先例,所以只有靠我們自己摸索出一條路。”
“啥意思?您也要摸著石頭過河?!”張風起聲音微微揚起,臉上有著明顯的怒氣,“萬一跌水裡了是不是就只有淹死一條路了?”
老道士有些尷尬地別開視線,說:“也沒那麽嚴重,其實應該不會出錯。你看都二十年了,一諾不還活得好好的?”
“她是活得好好的,可是她長大了,要操心的事多了啊……”張風起歎了口氣,“實不相瞞,我大妹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而我是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她的。”
“這件事你想瞞就瞞得住嗎?”老道士意味深長地搖了搖手指頭,“而且她肯定要生孩子吧?你打算怎麽做?讓她去人工受精?”
張風起捂住頭,頭疼不已,“其實她有沒有孩子,我並不在意。”
“那你就去生!不然我們張氏大天師一脈不就在我手中斷了根?!”老道士瞪著他,“我怎麽去見我張氏天師一脈的列祖列宗?!”
張風起嘴角抽了抽,“師父,我跟您也沒有血緣關系。張氏大天師,在您這一脈,已經斷了根。”
“誰說的?!”老道士梗著脖子不承認,“我們張氏大天師一脈,講究的是文化傳承!不是血脈傳承!——只要傳的是我張氏大天師的衣缽,那就是我張氏大天師的傳人!”
“您就是為您自己不負責任的行為找借口而已。”張風起翻了個白眼,“可惜,我也不想結婚生孩子,那除了諾諾,還有誰能幫您延續張氏大天師一脈?”
“收養呢?”老道士想了一會兒,“現在收養一個孩子,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張風起冷冷地說:“我的一切,都要留給一諾,我不收別的徒弟。”
“那我來收!”老道士惱羞成怒,“不用你這個忤逆不孝的徒弟繼續給我添堵!沒你我還能多活幾年!”
“您也不能收!”張風起抱著胳膊冷笑,“因為您的一切,也要留給一諾!您不能收別的徒弟!”
“啊……我好命苦啊……”老道士突然眼珠一轉,立刻拍著桌子哭喊上了。
張風起愣成了雕像。
溫一諾和蕭裔遠同時跑了過來。
不過兩人一人是從廚房,一人是從書房那邊跑過來的。
“大舅,師祖爺爺,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溫一諾氣喘籲籲地問,“你們兩個可別嚇我!”
蕭裔遠也看了張風起一眼,說:“張叔,怎麽了?”
溫一諾已經走到老道士身邊,從隨身帶的一包紙巾裡抽出一張,給老道士擦臉。
老道士剛洗過澡,臉上很乾淨,他接過溫一諾手裡的紙巾,隨便擦了擦臉,就扔到張風起房間裡的垃圾桶裡。
溫一諾這才問:“師祖爺爺,您怎麽了?剛才為什麽哭啊?”
“我為什麽哭?還不是為了你這個不孝的師父,還有你這個不孝的徒孫!”
“師祖爺爺,我怎麽不孝了?我大舅也沒不孝啊……他還叮囑我,就算他不在了,我也要好好照顧您呢!”
溫一諾這麽一說,老道士立刻不哭了,覷著眼睛打量張風起,“……他真的有這麽有孝心?”
溫一諾:您的重點是不是錯了?
重點難道不應該是大舅的叮囑嗎?
張風起無語地搖了搖頭,還是不想說話。
蕭裔遠在屋裡這兩人之間打量了一番,猜到他們倆之間應該還有些瞞著他們的事,不僅瞞著他,也瞞著溫一諾和溫燕歸。
但是他只是一個外人,因此也沒有點破,只是看著張風起,說:“張叔,溫姨一個人在廚房收拾那隻鴨子,好像挺沉的。”
張風起馬上說:“我去看看有什麽能幫忙的。”
老道士盯著蕭裔遠看了一會兒,突然滿意地點點頭,對他說:“小夥子長得挺精神,你爸媽呢?是做什麽的?家裡有幾口人啊?”
蕭裔遠說:“我爸媽在江城,媽是小學老師,爸是農業局的。我還有個姐姐。”
老道士點點頭,笑呵呵地說:“你的生日呢?能告訴我知道嗎?我給你算算八字。——我算八字很準的!不收你錢!”
溫一諾眼前一亮,忙推推蕭裔遠:“快說快說!我師祖爺爺出馬,一個頂倆!——這倆就是我和大舅!”
蕭裔遠被她逗笑了,跟老道士說了自己的生日,具體的時間他不知道,不過老道士也沒問。
老道士盯著他的臉,又掐指一算他的八字。
很快,他臉色不太好看,淡淡地說:“小夥子八字一般,年輕的時候算是一生的頂點了,越年長,往下摔的越快!——跟我們一諾的八字不配!”
溫一諾:“……”
什麽鬼?
明明是給蕭裔遠看八字,怎麽就成了跟她的八字相配的程度?
溫一諾批八字的本事遠遠沒有她起卦的本事強,因此她很少給人批八字,只有偶爾為之。
老道士說的這些話,在她聽來都是套話,讓她說,她都能說上幾句。
蕭裔遠則是一個字都沒信。
就算老道士說準了他也不會信,就當是張風起和溫一諾把他的個人信息撮出去打板子去的。
不過他很不喜歡老道士說他的八字跟溫一諾的八字不相配,他就不高興了。
蕭裔遠眼角抽了抽,“您說我什麽時候是一生的頂點,我想先彎道超車繞過去。”
“想這麽多!”老道士笑罵他一句,“真是好高騖遠的遠,是吧?”
溫一諾:“……”
這倆對她來說都很重要,她並不想看見這兩人公開互懟,無端讓別人看笑話。
她站了出來,岔開話題提建議說:“遠哥的事業剛剛起步,師祖爺爺您幫著去他辦公室看看風水好不好?幫他做個招財進寶的風水局放在辦公室裡,以後步步高升啊……”
老道士笑了一下, “讓我做風水局,他出不起錢的。”
“那您就當是給我做的,等我拿到了,我再給您轉錢,怎麽樣?”溫一諾開始出主意。
老道士果然被打岔了,他站起來說:“你倆好好聊聊,我去廚房幫你媽做飯。——今天就給你們露一手!”
溫一諾高興得不能自已:“太好了!晚上就能吃到師祖爺爺做的飯菜了!遠哥,我跟你講,好吃得不得了!”
“我十歲那年跟大舅去山裡見過師祖,他做了一桌子特別好吃的菜,然後還跟我說是狐狸精做的!——哈哈哈哈哈!這梗我能笑十年!”
老道士有些囧,他推開溫一諾和蕭裔遠,自己往廚房那邊走去。
廚房裡,溫燕歸已經把配菜都準備好了。
她打算做四個菜,一大碗紅燒鴛鴦鴨,一個竹蓀燉湯,一個藕燉排骨,還有一個松菌菇炒時蔬。
老道士過來看了看,忍不住手癢,說:“我來掌杓。”
溫燕歸看了看張風起。
張風起笑著說:“我師祖最拿手的本事之一,就是做菜。”
“這是天賦,沒人能學得來的。”他補充道,“師父這些年在山裡,都是自己做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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