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喝了一口甜膩膩的濃稠芒果汁。
他以前確實不喜歡吃甜食,但最近,他總是想吃甜的,因為心裡一直有種說不出的苦意。
蕭裔遠也沒催他,靜靜的在旁邊等著。
舒展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怎麽說。
工作中遇到的事情,並不是技術難題,涉及到商業機密。
而他在漲薪的時候,簽了保密協定,一旦泄露商業機密,影響公司收購,他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他連對狂人妹都一個字沒說。
舒展又喝了一口芒果汁,斟酌半天,才開口說:“我的工作中確實遇到一些問題,但不是技術難題,而且是跟我們公司的收購計劃有關,我是沒法跟別人說。”
蕭裔遠“哦”了一聲,半開玩笑地說:“那也別告訴我了,最好一個字都不要說。我雖然暫時沒有收購計劃,但萬一你們公司的收購對象特別好呢?我也會眼饞的……”
舒展也笑了,說:“商場如戰場,了解。但是你不會這麽做的,我相信你!”
他拍了拍蕭裔遠的肩膀,“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我可從來沒說我是君子,別給我戴高帽子。”蕭裔遠笑著撥開他的手,“其實凡事別鑽牛角尖就好。我說過的,我這裡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舒展重重點頭,“好兄弟!我會記得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這時也有別的人走到陽台上,他們跟蕭裔遠和舒展打了招呼,繼續說他們的話。
一個說:“昨天居然停了十五分鍾的電!他娘的!我正在做手術呢!手術室裡是有備用電源,可突然一黑一亮,我差一點沒割到自己的手!”
另一個說:“是呢,聽說某個街道口的紅綠燈都不管用,幸虧有交警現場指揮交通,才沒釀成大錯。”
“何止啊,我聽說還是有些地方倒霉了的……”
舒展聽著他們談話,臉色有些不好看。
他低聲問蕭裔遠:“停十五分鍾電,真的有那麽大的影響嗎?”
蕭裔遠“嗯”了一聲,沒有什麽表情地說:“單單十五分鍾停電不算什麽,現在大家都有至少一個小時的備用電源,應該沒什麽大簍子。可問題是,國家電網有那麽好的人工智能操作程序,怎麽會出現十五分鍾斷電現象的?還是在京城?——這個背後的原因細思恐極。”
舒展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蕭裔遠脾氣其實特別好,一般不會跟人翻臉吵架,當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基本上已經是憤怒至極了。
舒展有些忐忑,琢磨了半天,終於還是把自己在工作中遇到的事情對蕭裔遠說了一遍。
蕭裔遠聽得十分認真。
他壓低聲音問:“……你確信嗎?”
“就是不能確信。”舒展苦笑搖頭,“我隻做了那個公司的機器人視覺系統的圖像還原處理,真的,他們的機器人特別多,我花了一晚上的功夫才寫了個檢索排列圖像的程序,還沒有對那些圖像進行處理呢,完全看不出有什麽內容。”
蕭裔遠說:“但是如果能把還原出來的圖像按照一定的邏輯順序重新進行排列組合,就能看見有邏輯的場景。是不是?”
舒展點了點頭,“理論上是,就像是拍電影的原始素材,需要有人重新剪輯,就能變成一部有意義的電影。”
“然後你看見有些畫面,是跟昨天停電有關的?”蕭裔遠又輕聲問道。
舒展非常困惑,說:“其實我也不能確定,只是覺得沒那麽巧合。”
“嗯,我明白了。”蕭裔遠也覺得棘手。
這件事可大可小,他不覺得自己有能力處理這件事。
想了一會兒,他說:“等下SSA私募的趙總要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你如果有這方面的擔心,跟他說吧。”
舒展愣了一下,“為什麽要跟他說?他是投資人吧……能管那麽多嗎?”
“他可不僅僅是投資人。”蕭裔遠意味深長地說,“再說這種事,只有非常信任的人才能說。目前我找不到比他更能信任,也更有本事的人。”
“是嗎?”舒展半信半疑,默默地將手裡的芒果汁喝完,又去客廳那邊找新的果汁喝。
這時趙良澤終於來了,他是一個人來的,帶著一瓶茅台。
蕭裔遠連忙迎了上去,笑著說:“趙總能來,不勝榮幸,還帶茅台做什麽?大家都是要開車的,今天不提供白酒。”
趙良澤笑著說:“給一諾的長輩帶的,她的媽媽、大舅和師祖呢?”
蕭裔遠指了指另一邊的小客廳,“在那邊,你要去嗎?”
“一會兒再去。”趙良澤把那瓶茅台酒放在條桌上,自己拿了一瓶啤酒,和蕭裔遠一起走到陽台上說話。
很快,幾個人湊過來研究這瓶茅台酒。
一個人說:“這茅台可不是一般的茅台,你看那個封皮上有兩個字,凡是有這兩個字的,都是不對外賣的。”
“那人是誰啊?怎麽能搞到這種茅台?”
“管他是誰,能跟住這種房子的主人做朋友,身價也少不到哪裡去,誰沒個親戚朋友呢?——肯定能搞到的。”
舒展剛拿了一杯葡萄汁,聞言也看了那茅台幾眼,好奇地問:“……這個茅台真的不是一般人能買到的嗎?難道有錢也不能?”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麽說吧,有這兩個字的茅台,其實都是專門供應某些人的。級別不夠,再多錢也買不到。”
舒展心裡一動,“級別?多高的級別啊?”
“呵呵,這我們可就不知道了,不如你去問問蕭先生?那個帶茅台過來的人正跟蕭先生說話呢。”
舒展回頭,看見蕭裔遠旁邊確實站著一個英俊高大的男子,一頭板寸也無損他的帥氣。
這個人不就是SSA私募的趙總嗎?
就是蕭裔遠剛剛說特別有本事的人?
舒展看著那人的氣勢,有點猶豫,一邊喝著葡萄汁,也沒過去。
等趙良澤往另一邊客廳走過去,舒展才走到蕭裔遠身邊,好奇地問:“那個就是SSA私募的趙總吧?”
“嗯。”蕭裔遠點點頭,“很好的人,也很厲害。我跟你說的人,就是他。”
舒展抿了抿唇,說:“阿遠,你覺得跟他說有用?”
“如果你沒有切實的證據,又不能報警,還是跟他說一下吧,至少,他能幫你把這件事報上去。”蕭裔遠不動聲色看他一眼。
“……可我不想把事情鬧大,萬一只是巧合呢?讓公司受損失也不好。”舒展苦惱地說,“我真不懂這些,我隻願意做技術。”
“那要不你再等等?”蕭裔遠想了想,“我可以跟趙總轉述一下。如果他也覺得有問題,願意幫你,應該會跟你聯系。如果他不覺得有問題,或者沒法幫我們,那就這樣吧。你趕緊辭職,別在那裡做了。”
舒展還是有點猶豫,說:“你讓我再想想。等過幾天,我驗證了自己的猜想,再跟你聯系。你別跟趙總說,我不想太多人知道。”
蕭裔遠見他不願意跟趙良澤說,也理解他的心情。
畢竟他之前對趙良澤也是有一定的保留的。
沒有無緣無故的信任,人和人之間的信任是用一件件事情累積起來的。
“嗯,我問問他,可不可以把他的名片給你。”蕭裔遠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有事,你自己聯系他。”
“謝謝你,阿遠。”舒展深吸一口氣,開始覺得心情沒那麽沉重了。
而在客廳的另一邊,狂人妹已經喝了好幾罐啤酒了。
她有些醉,向溫一諾訴苦:“一諾,你說是不是男人工作起來真的忙到不吃不喝的地步啊?舒展最近也太忙了……”
三億姐不喜歡聽人訴苦,總覺得女人一訴苦,就變怨婦,姿態十分難看。
狂人妹一開口,她就站起來,找葉臨澤唱歌去了。
溫一諾卻最喜歡聽這種八卦,而且她跟狂人妹關系好,不介意把耳朵借給她。
“狂人妹,你是最近獨守空房太寂寞了吧?”溫一諾笑眯眯,開始唱了起來:“我已經看見一支紅杏出牆來……出牆來……”
“你才出牆!”狂人妹笑著推了她一把,說:“人家跟你說正事,能不能不要搞笑?”
“我在聽呀!”溫一諾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不就在抱怨舒展太顧著工作,沒有陪你嗎?”
“是啊,我現在有未婚夫跟沒未婚夫一樣,上班自己去,下班自己回。晚上吃泡麵,周末還是吃泡麵。”狂人妹歎了口氣,“你看我都瘦了。”
溫一諾切了一聲,“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用鍛煉就能瘦,你可知足吧!”
她撇了撇嘴,看看自己,不僅還要經常鍛煉,還不能大吃大喝,不然體重可能會反彈……
真是一把辛酸淚,唯有胖妞知。
狂人妹被她逗笑了,說:“你的關注點總是那麽奇怪,不過我得承認,我有被安慰到……”
狂人妹吃吃地笑,靠在溫一諾肩膀上,說:“其實我也不是要他陪,可是一周周的不回家,我也擔心他的身體啊。”
溫一諾安慰她:“你不如這麽想,他這麽忙,根本沒有時間搞三搞四。如果他沒女朋友,他就這輩子這邊的女朋友了。而你不同,不管在哪裡,你都有男盆友。是吧,你敢說你們單位沒有人追你?”
溫一諾朝她擠擠眼。
狂人妹不好意思捂臉,“……可我沒有理那些人。”
“這就對了。”溫一諾摟住她肩膀,笑著說:“你知道我對感情很悲觀的,你可別太花了,讓我再一次對感情失望。至於舒展你放心,他不是有花花腸子的人,誰搞外遇他也不會搞外遇……”
她的話音剛落,狂人妹兜裡的手機響了。
她拿出來兩個手機看了看,說:“是舒展的手機。”
抬頭往四周看了看,沒有看見舒展的人。
那個號碼她也不熟悉,一時擔心別人著急,便劃開接了起來,“喂,請問你哪位?”
那邊的人似乎疑惑了一下,“呀”地一聲,嬌滴滴地說:“……你是誰?阿展的手機怎麽在你手裡?你讓阿展接電話……”
語氣又親昵又委屈,還帶了隱隱的哭音,是個年輕女人。
狂人妹傻眼了,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那邊還在繼續說話:“阿展……阿展……我好想你……這個周末你怎麽不加班呢?我想跟你一起加班……每天都是我陪你的……嚶嚶嚶嚶……你今天在陪誰?”
溫一諾:媽蛋!這是說打臉就打臉呢!
她氣得一把從狂人妹手裡拿過手機,譏諷說:“你哭你馬呢!整這出給誰看?!我是誰?我是你媽!今天就教你做個人!叭叭叭叭地,長了幾張嘴啊這是!你家的水龍頭關不住了吧?擱這兒發大水!阿展的手機在誰手裡關你嘛事?別整這套挑撥離間我跟你講!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咒你痛經痛到生活不能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