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兆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坐了很久,直到看見溫一諾從海邊返回了,身影已經在路燈下越來越近,才幽幽地說:“……阿澈,我跟你說,當年那人突然離開的時候,葛派最精通佔卜的人佔了很多次,包括諸葛先生在內,得出的結論都是……他已經不在人世。”
“所以,他們才敢用極低的價格吃下他那些產業。”
司徒澈那時候剛去國內娛樂圈不久,但對這件事也聽說過。
因為那時候司徒家也想發展壯大,那人的產業可都是優質資產,特別是南美那個農莊裡一整個莊子的好東西,裝備一個小國家都綽綽有余……
價格非常公道,司徒家能全部吃下來。
可惜還是不敢。
太便宜的東西總是讓人用起來不踏實,特別是涉及那些只有國家政府才能大規模買賣的產業。、因此他們才找葛派去佔卜,看看能不能出手。
葛派認為可以,可司徒兆還是不放心,最後猶豫間,真的被南美一個小國家全部買走了。
而葛派知道了那人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也肆無忌憚,把這邊國家裡那人的產業以極低的價格弄到手。
才有了這幾年葛派的飛速發展壯大。
沒有錢,再牛逼的派別都不可能有前途。
司徒澈當時知道一點,但沒有知道得那麽清楚。
現在明白了來龍去脈,心有余悸地揉了揉眉心,說:“幸虧我們當年沒有‘撿漏’。當我按照一諾給的線索,他聽了我的來意,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而且打完電話,他就親自過來了。”
想到那個人的架勢,司徒澈苦笑了一下。
連他這麽見多識廣的人都被那人的架勢嚇到了,半天沒回過神。
司徒兆好奇的問他:“……溫大天師怎麽算出來的?”
“我也說不清楚,好像跟葛派那些人沒有什麽不同,都用的是蓍草佔卜,手法也沒什麽特別。算出來後,她給我說,這人是靜極思動,在山窮水複之間,柳暗花明之所,就能找到他。”
司徒澈回憶前兩天那一次偶爾的詳談,溫一諾連夜佔卜,給他挑了五個大名鼎鼎的科學家,然後在找太上評委的時候,溫一諾突然說:“我給你佔卜一下,看看找誰是利益最大化。”
司徒澈本來以為她開玩笑的,因為那時候他已經打算好,讓他父親司徒兆做太上評委。
溫一諾卻拿出大五帝錢,先扔了六次,得出一個簡易卦象,坤卦。
她定定地看著這個卦象,手指連番掐動,嘴裡念念有詞,好像在念口訣,也好像在算算數。
過了一會兒,溫一諾笑著說:“真是恭喜澈少了,你們這一次一定能請一個真正的大人物做太上評委!”
“……大人物?什麽樣的大人物?難道還能請國家總統嗎?”司徒澈記得自己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溫一諾嗔了他一眼,“國家總統都沒這個人厲害。你們國家的總統,四年選一次,最多任兩屆,有什麽意思?——這個人,他的身家地位可是永遠跟著他的。”
司徒兆聽到這裡,非常驚訝:“……就這?她是怎麽從坤卦裡看出來的?”
司徒兆實在太好奇了,聽得聚精會神,一不小心,溫一諾已經走到了露台上。
聽到司徒兆和司徒澈在說“坤卦”,她立刻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司徒先生,您想聽什麽,可以直接問我。”溫一諾兩手插在九分褲的褲兜裡,笑眯眯地對司徒兆點點頭。
她穿得很簡單,上身是簡單的白色真絲大翻領七分袖襯衣,下擺扎在褲帶裡,腰間扎著一條棕黑色男士皮帶,顯得英姿颯爽。
假發已經取下來了,依然是利落的短發,點漆雙眸,在路燈下熠熠生輝。
豔美的面頰白如玉瓷,在路燈下有著不真實的完美感,只是雙眸微閃,才讓人覺得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司徒澈俊臉微紅,淡聲說:“我在跟我父親說你找那個人做太上評委的經過。”
溫一諾挑了挑眉,“是啦,明天就是開始初選,那人來了嗎?不過明天沒來也沒關系,只要正式比賽的時候出席就可以了。”
司徒澈重重點頭,“來了,今天上午來的,不然我怎麽加班到這麽晚?就是怕走漏風聲。”
溫一諾笑了起來,容顏嬌美無匹,像是一朵盛放的夜玫瑰。
她下頜微揚,帶著幾分倨傲,笑著說:“我就說這樣能夠找到他。”
然後看著司徒兆直接說:“易經六十四卦佔卜,考校的不是怎麽佔卜,而是怎麽解釋卦象和爻位。”
“同樣的卦象和爻位,在不同的人看起來,是不同的意思,解釋也可能大不相同。”
司徒兆連連點頭,說:“我以前也疑惑過這個問題,一共只有六十四卦,怎麽道門就能用這六十四卦,卜算天下幾十億人的命運前途。”
溫一諾和他們一起往大宅走去,一邊溫言解釋:“對,只有六十四卦,但是這六十四卦對佔卜的人來說,變化是無窮無盡的。”
“就像那個古老傳說裡的棋盤理論,一共也只有六十四格。第一個格子裡放一粒麥子,第二個格子裡放兩粒麥子,第三個放四粒麥子,第四個放八粒麥子,以此類推,最後到第六十四格的時候,早就遠遠超過世界上的所有人類總和。”
“所以易經六十四卦當然能算盡天下所有人。”
“不過最難的地方在於,你怎麽解釋。”
“這就是學霸和學渣的區別了。”
溫一諾傲然說道。
司徒兆很是佩服,說:“你這個答案,總算是把我多年的疑問解決了。”
“實不相瞞,我曾經跟諸葛先生也提出過這個問題,但遺憾的是,諸葛先生沒有能回答得這麽好。”
其實諸葛先生根本就沒有怎麽回答,只是說,這是道門的不傳之秘,外人不懂的。
司徒兆不是道門中人,諸葛先生也從來沒有勸他學道,因此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溫一諾笑了笑,說:“我既然來了,就沒想過要躲躲閃閃遮遮掩掩。我要大家能認識到我們道門的奇妙之處,要那些只能接受科學理論,看不起我們道門的小手段,還說是歪門邪道的人,睜大壓回娘家看清楚,我們道門的手段,並不是不能用科學解釋。”
司徒澈笑著說:“這就是一諾建議我們請大科學家做評委之一的原因。”
“對啊,必須得是大科學家,一般的理工科都不一定有這樣的眼界。”溫一諾說話間已經跨過大宅門檻。
司徒兆邀請她去他的書房詳談,溫一諾看了看司徒澈。
司徒澈點頭說:“一起去吧,不會耽擱你很多時間的。”
溫一諾也不假客氣了,跟著他們來到司徒兆的書房裡。
在司徒兆再一次請教她,為什麽佔卜出坤卦,就能確定是這個人呢?
溫一諾坐在沙發,閑適地架著腿,從褲兜拿出那把大五帝錢,擺在面前的幾案上,很認真地說:“坤卦是易經六十四卦裡的第二卦,第一卦是乾。”
“乾坤乾坤,上乾下坤。”
“乾代表天,坤代表地。”
“還有,乾代表男人,坤代表女人。”
“所以皇宮裡,乾清宮是皇帝的住所,坤寧宮是皇后的住所。”
“而女人又代表水,萬物起源於水,這是科學證明了的。”
“而在易經解卦裡,都是用‘河’來指代水。”
“另外,坤是地,是水,是萬物之源,是厚德載物,是人之初,性本善。”
“這個卦象裡顯露的是山窮水複之後的柳暗花明,是從沉到最底處後出現的生機。”
“因此作為佔卜的人,同時也能拆字解密,很容易就得出了那個名字。”
溫一諾收起自己的五帝錢,勾起唇角:“而且坤卦顯示他是靜極思動,宜外出,去的是他熟悉的地方。”
司徒澈找到那人以前待的地方的電話號碼打過去,居然就打通了……
“那你能不能算出來,他消失的那些年,都去了哪裡?在做什麽?”司徒兆好奇地問。
“那我可算不出來。”溫一諾笑著搖搖頭,“這一次也是機緣巧合。這麽說吧,我最近在幫一個朋友找合適的律師解決一樁跨國官司,我在網上谘詢,發現很多人推薦他。當然,他們告訴我,他已經消失好幾年了。”
“後來跟澈少說起太上評委的事,我就說我再起一卦。”
“結果這個卦象,我一看就知道直接指的這個人。當時我還不是很確定,仔細問過澈少合不合適。然後澈少欣喜若狂,說如果能請這個人做太上評委,是你們司徒家的莫大榮幸,我才知道,原來他在法律以外的地方,也這麽厲害。”
司徒兆聽得不斷唏噓,說:“這一次真的能成功,溫大天師居功甚偉啊!”
司徒澈說:“我也把以前葛派人算的結果告訴她了。”
溫一諾挑眉笑道:“我不知道他們佔的是什麽卦,但是這個人的生機從來沒有斷絕過,他們是從哪裡看出來這個人已經死了?”
“這我們就不清楚了。如果方便,你可以跟諸葛先生交流一下。”司徒兆含蓄地提醒她。
“這是肯定的。”溫一諾笑眯眯地點點頭,“好了,不早了,我得去睡覺,準備明天的海選。”
說完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問司徒澈說:“澈少,那個人明天會不會去?說實話我想單獨見見他。”
這個人在國內國外聲名大噪的時候,溫一諾還是個青春期的小姑娘,跟著張風起走遍國內的十八線小縣城給人看風水。
而這個人也不像霍紹恆和顧念之這種位高權重的國家官員,有極大的曝光率。
因此她對這個人不熟悉。
但這一次因為某個原因,她查了一下資料,才找到這麽多的線索。
希望這一次能有機會跟那人說幾句話。
溫一諾回到自己房間,很是疲累。
佔卜是很費腦力的活動,這些天她每天看十幾個小時的記錄,脖子都僵了。
溫一諾去浴室泡了個澡,出來做保養的時候,突然聽見手機響了。
她瞥了一眼,發現居然是她師父之一——路近邀請視頻。
忙拿過手機劃開接通了。
“路教授您好!”溫一諾笑著打招呼。
路近笑眯眯地說:“叫我師父。你是我徒弟,不是我學生。”
溫一諾從善如流:“師父您好!”
路近點點頭,說:“你上次給我傳過來的道門大魁首比賽的資料我都看過了。”
溫一諾:“!!!”
“您都看完了?!我還有四分之一沒有看呢!”
路近笑著說:“我沒看,我的電腦看了。”
溫一諾:“……”
路近給她看他的電腦屏幕,“這是我的電腦做出的分析。”
溫一諾一目十行看下來,噗嗤一聲笑了,“……您電腦的意思是,這些記錄都是瞎扯?”
“對,就是瞎扯。寫記錄的人不知道是發散性思維太過,還是故意模糊重點,總之,這份資料,你就當修仙看都行,對你的比賽不會有實質上的幫助。”
溫一諾也說:“我看的時候就覺得,真是有趣啊!真像!”
“很可能就是。”路近哈哈大笑,“不過謝謝你的消息,我就不去了,不感興趣。”
溫一諾臉色頓時垮了下來,“啊?您也不感興趣?說好的要用科學研究玄學呢?”
“我是在研究啊!”路近理直氣壯關掉電腦,“我研究你就行了,幹嘛要研究那些人?他們都沒你厲害。”
路近這麽說,溫一諾才高興起來,甚至還有些扭捏,“師父,您這麽誇我,我會驕傲的。”
“就是要驕傲!要有信心,你就是比他們強,別學那些人酸文假醋搞什麽謙虛,我們智商高的人最痛苦的就是要在那些低智商面前裝作跟他們同樣智商!”
路近從不掩飾自己對“蠢人”的鄙視和不屑。
溫一諾連連點頭,“師父說得對!我聽您的!”
“乖!”路近看她可愛的樣子,很是高興,說:“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最近有個老朋友從遠方來,他腦子可能有點不好使,你幫我去看看他,順便問他要不要來國內,如果要,提前通知我,我得準備一下。”
溫一諾只有點頭的份兒:“好噠好噠!您把地址給我,我一定把他照顧的妥妥帖帖!”
路近把那人的地址、名字,還有一張近照發給她。
溫一諾一看,呵,這麽巧!
……
第二天是海選,不過早上九點才開始。
溫一諾早上六點就從司徒家離開,一個人開著車來到路近給她的地址。
這裡是紐約中央公園的一處高層豪宅,沒有特殊門卡連一樓大門都不能進去。
溫一諾在門口摁了那人所住的樓層通話器。
沒多久,通話器裡傳出一道略帶冷意的男中音:“……請問你找誰?”
溫一諾笑著對準監控視頻說:“我是溫一諾,是我師父路近路教授讓我來看您的。 ”
那人“嗯”了一聲,摁動控制開關,開門讓她進到一樓大廳裡面。
溫一諾從電梯裡上了樓。
站在那人的大門前,溫一諾等了幾分鍾,才等到那人開門。
大門打開,一個穿著白色細條紋小立領襯衣,筆直黑色西裝長褲的高大男子站在她面前。
他容色清雋,面容淡漠,有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離,但是看人的時候,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卻像是要把人的魂都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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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更,今天兩更哈。
第二更晚上七點半。
群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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