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朝著殿尾處微微探頭望去:一頭青絲用一支蓮花簪挽起,蓮花乃碧璽石所雕刻而成。垂下幾股緋紅色流蘇匯集於腦後,懸著一顆東珠,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有一股皎皎明月般的靈氣,她聽聞殿內宣自己入殿,便立刻收斂裙擺蓮步輕移。
待走上大殿中央後,接著宮中流光溢彩的闌珊燈火,見其膚如凝脂,宛如溫玉,眉如柳,眸似水,朱唇微閉,風亂青絲,坐席上的大臣們似乎靜的已然忘記了和鄰座竊竊私語,低聲讚賞一番,或是怕這褻瀆了沈念秋的美貌和靈氣。
“臣女沈家念秋參見皇上,”她緩緩朝著殿台上的慕容蹇跪下,一襲緋紅流彩暗花織錦羅裙輕輕散開搭在地上,袖口繡著幾朵精致的秋花來,栩栩若生,似乎靠近一些便可以聞到清幽的暗香,“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沈念秋輕啟朱唇,不徐不疾的柔聲道。
慕容蹇見沈念秋確實是驚天容貌,如玉氣質,本想誇讚幾句,但想來這她往常從不進宮參加宴會,以為她性情孤傲,又覺眼下時刻,眾臣紛紛在為沈儀說話,自己若是對沈念秋一番稱讚,那沈家勢力不又漲了幾分,於是便微微頷首,看著沈念秋,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平身。”
“謝皇上。”沈念秋溫婉起身,看見其腰間系著月白色束帶,繡著密密麻麻的暗金色藤紋,勾勒出了曼妙的身姿。
慕容千楓也頗有興致的抿了一口酒,微微抬眼看著沈念秋,倒想這沈家小姐確實如同眾人誇讚般那樣,只是眉眼間的冷漠和孤傲卻是分明可見,似是正如那歌中所唱的遺世而獨立的北方之佳人。
“不知念秋小姐可是那來自北方的佳人?”慕容千楓劍眉一挑,輕聲問道。
沈念秋眼波盈盈的看向慕容千楓,倒也不覺的輕浮了自己,微微蹲下一禮,柔聲回應:“大皇子說笑了,念秋不過一平凡女子,一顧不能傾人城,再顧也不能傾人國。”
“那不知念秋小姐一舞能不能傾人心。”慕容千楓淡淡一笑,他聽聞沈念秋為此宴會準備一舞,舞的不就是為了傾人心嗎,這沈家把這樣一位恍若仙子般的沈念秋拿出來,倒也是費了不少心思吧。
沈儀聽見慕容千楓這樣說話頗有些不悅,也想不明白沈念秋為何好端端的突然一定要參加這樣一個索然無味甚至暗潮湧動的宴會,但他不敢直言,為了避免多生事端,況且方才已經是觸動了慕容蹇,便不多說話。
高守也看著沈念秋,靜靜的坐在一旁,不時又打量一番慕容千楓,或是偏頭看看沈儀,也沉默不語。
沈念秋緩緩朝著殿台上的慕容蹇和楚蕭言,殿下的各位大臣們恭敬的行了一禮,隨後左手手臂微抬,立刻就有宮女端上一杯滾燙的熱茶來,雖是叩了青瓷蓋,卻也隱約看見有騰騰白氣緩緩升起。
慕容千楓為自己又添滿了酒,看著沈念秋緩緩接過那茶,暗想這沈念秋莫不是要直接向皇上敬一茶,這未免也太過敷衍和乏味了。
忽然間,席後的樂師們換了曲子,先是響起了空靈絕妙的七弦琴音,而後摻著悠悠揚揚的洞簫,再伴隨著幾聲編鍾沉重的撞擊之聲,沈念秋伸出纖纖玉手,托著茶杯,緩步徘徊幾圈,隨後便有一群穿著淺粉色長裙的女子踏著蓮步走上殿來。
曲蕩人心魄的奏樂之聲輕揚的繼續響起,諸女長袖曼舞,霎時,無數嬌豔花瓣輕輕翻飛於天地之間,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十幾女子將沈念秋團團圍起來,
恰恰好似那含苞待放的一朵秋花,周圍淺粉的花瓣包裹著裡面緋紅耀眼的花蕊,中間,沈念秋白皙的玉手,直直高舉,長袖緩緩從細腕上滑落,露出凝脂一般的嬌媚手臂,恍若流暢線條。 只見花苞中央,沈念秋托著茶杯緩緩抬臂,聚過頭頂之處,再慢慢做出一個蘭花指,最後修長玉手中僅僅隻用一根纖細手指,托著茶杯底部,而那茶杯,竟然毫無晃動,穩穩立在指尖。
殿下的席座上,皆是瞪著眼睛看著沈念秋,僅僅只是這樣一個動作,就有人低聲驚呼稱讚,而慕容千楓也是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頗有興趣。
隨後,那十幾名女子有若綻開的花蕾,彎著腰,托著長袖水綾緩緩向四周散開,漫天花雨中,沈念秋如空谷幽蘭般映入人們的眼簾,寬闊廣繡開合遮掩,蓮步輕踏,時而半蹲舞著長袖,時而單足甩著長綾,然而那指尖茶杯卻是紋絲不動。
此時簫聲驟然轉急,沈念秋以右足為軸,踩著繡花履,輕舒水袖,身子隨之旋轉,愈轉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飛起,十幾女子迅速又圍成一圈,玉手揮舞,數十條紅色絲綢輕揚而出,殿中仿佛泛起紅色波濤,沈念秋凌空落到那綢帶中央之上,足尖輕點,衣袂飄飄,宛若凌波之仙子,更令人驚詫的是,她指尖托著的茶杯,在隨著她螺旋飛轉的時候,竟然穩當當的連一地清茶都沒有傾灑出來。
大殿中掌聲四起,就連慕容千楓也頗為讚賞的看著沈念秋,緩緩拍著手,暗想這舞卻是有意思。
沈念秋足尖點著綢緞,另一足緩緩抬起,聚過頭頂,幾乎與身體相平行,撐的緋紅羅裙好似一個扇面,她又慢慢俯身微蹲,足尖一點,又騰空而起螺旋飛轉,長裙迅速擺起,恍若綻開的花朵,頭上玉珠隨著舞姿的轉動輕輕碰撞,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流蘇伴著疾風,搖曳飄起。
殿下之人驚訝的雙唇微張,說不出話來,癡癡的看著沈念秋,如同天女一般。
慕容千楓倒是十分自在,他又喝了一口杯中瓊漿,眼裡興致不減,只見沈念秋足尖微微用力,從綢緞上飄然落下,而那指尖依舊是托著茶杯,隨著她落地,蓮步輕踏兩下,只有那青瓷杯蓋微微晃動了一陣,清脆的聲音響了片刻。
沈念秋托著茶杯緩步走向慕容千楓,眸子裡似有三千秋水,慕容千楓微微一挑眉,放下手中之酒,抬眼對上那雙明眸。
“殿下,”沈念秋輕輕俯身,手臂緩緩放下,一纖纖玉手呈著蘭花指,只見點著那杯清茶送到了慕容千楓眼前,“酌酒傷身,不如一品清茶以輿情。”
慕容千楓看著沈念秋一笑,緩緩接過,手指觸其杯壁,竟還是溫熱恰好,慢慢揭開蓋來,茶香撲鼻,冒著絲絲熱氣。
“多謝念秋小姐。”慕容千楓微微俯身點頭致謝。
沈儀看著沈念秋如此舉動,摸不著頭腦,向這慕容千楓獻茶也不知何意,殿下的坐席上眾臣都在低聲稱讚沈念秋的舞姿,慕容蹇也頗為高興,於是沈儀偏頭小聲問高守,“念秋今日倒是有些不尋常。”
高守聽後也把目光向沈念秋投去,沉思了良久,才緩緩回答說:“將軍莫憂,小姐長大了。”
沈儀還有有些奇怪,但宴會之上也不好竊竊私語,便壓住了腦子裡的想法,不再追問。
“沈家真是好福氣,男有傾公子風華正茂,女有念秋美若天仙。”楚蕭河朗盛一笑,舉起酒杯朝著沈儀敬酒。
殿下其他眾臣也紛紛應和,一同舉起了酒杯。
正欲回敬的沈儀不忘微微偏頭看一眼慕容蹇,心裡正糾結,但也不敢駁了楚蕭河的情面,便乾笑兩聲道謝,“沈家子女不才,丞相見笑了。”
楚蕭河將杯中瓊漿一飲而盡,而後抬眼看著沈儀問:“說道沈傾公子,請問沈將軍幾日怎麽沒有帶他來參加宴會?”
沈儀微微一怔,想起沈傾的事,不由有些慌亂。
慕容蹇也頷首,看了一眼沈儀,恍然想起沈傾今日卻是未到宴會,也沉聲問:“對啊,沈儀,往常沈傾可是次次都來的。”
楚蕭言鳳眸微眯,輕笑一聲,打趣的說道:“是不是來了怕大家都被念秋姑娘吸引住了,自己卻冷落了,還是怕搶了念秋姑娘風頭?”
沈儀垂下頭, 也不知如何回答,隻覺一陣心神不寧,想著林峙有沒有好好勸勸沈傾吃些飯,或是沈傾有沒有好好呆在房子裡,若是侍衛看不住他,給他跑了去,那豈不是......
沈儀越想心緒就越亂。
“沈將軍。”慕容千涵見沈儀沉默不語,自己也疑惑沈傾為何沒有來這宴會,便輕聲喚道。
沈儀回過神來,尬笑兩聲,慌忙回答說道:“犬子不慎染了風寒,在家中休養,未來參宴,還請陛下娘娘莫言怪罪。”
慕容蹇倒沒有再說什麽,楚皇后微微一笑,“那還請公子好生歇息,來年宴會給本宮舞上一劍,也讓本宮瞧瞧沈家兒女文武雙全。”
沈儀俯身一禮,“一定,一定。”然而待到明年,那又是何時呢,沈儀暗想,明年怕已是某個青塚之上的孤魂野鬼了吧。
慕容千楓飲下一口酒來,又緩緩抬眼看向沈念秋,卻不想沈念秋也正望著自己,眼波盈盈,他微微一笑,不語。
悠悠揚揚的奏樂之聲緩緩停下,案上杯盤狼藉,宴會散後,慕容千涵緩緩回宮脫下那沉重而有些別扭的繁瑣皇袍,露出上身臂膀,鎖骨分明,伴隨著輕微的呼吸緩緩上下起伏,身子即使有些瘦弱單薄,卻也是白皙如玉,而胸口的朱砂痣扔在,慕容千涵垂頭看了一會,沒有多想,只是自己肩上的傷雖然上了藥,但卻還有隱隱有一絲疼痛。
“你是怎麽知道那玉鐲裡有息肌丸的?”
忽然,一陣冰冷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正欲換上衣服的慕容千涵猝不及防的猛的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