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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沒有逃跑。
因為以人類之軀做出的動作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天空中的龍之眷屬比他強大太多了。逃跑就會被追上,反抗就會被殺死,現在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選擇了。
“但是,為什麽?”
懷中的少女微微睜開了眼睛,她仿佛又做了個可怕的噩夢。但當她發覺自己在羅倫的懷裡時,本來還有些恐懼的表情立刻就平靜了下來。
“羅倫先生……你怎麽了?”
“為什麽?”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得到答案了。但是為什麽是這樣的答案?明明有無數種可能性,為什麽唯獨就抽到了這麽一個糟糕的答案?
【你從一開始就在傷害其他人。】
“沒錯……這就是我的『天命』。”
【掠奪他人的運勢,以弱者的身份享受庇護,然後虛偽地對此感到愧疚。】
心底傳來的聲音宛如惡毒的詛咒,而羅倫卻並沒有反抗。他知道自己的確如同這聲音所說的一般,是個內心軟弱、缺少勇氣、甚至還需要合理的借口才能行動起來的下作之人。
【如此的你,卻還妄想著舍棄自己背負的罪惡,忘記自己承擔的責任,最後從為自己付出的人面前消失。】
“是啊,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勇者什麽的,和我一點都不相配啊。”
懷中的少女聽到了羅倫的自言自語,她沒能理解這呢喃的含義,但她卻看到了羅倫臉上哀傷與痛苦的表情。於是少女伸出手,試圖觸碰羅倫的臉龐。
“羅倫先生,我……沒事的。”
天空中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但是羅倫仿佛完全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他眼中的世界也逐漸失去了色彩。
“那些龍……是來找我的嗎?”萊兒看到了天空中正在相互撕扯的龍之眷屬。“羅倫先生……就把我放在這裡吧。”
【轉身逃走吧,拋棄她,只有這樣,你才能作為平凡的人活下去。】
“拋……棄?”
羅倫咬緊了牙齒,臉上的表情因為憤怒和恐懼而已經扭曲。他不甘心自己到這一步卻還要放棄,但作為弱者的恐懼卻在驅使他逃離這個地方。
“不對。”
羅倫慢慢地將少女從自己的懷中放了下來,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巨大的軀體從空中摔落到了羅倫的背後。劇烈的震動卷起了無數碎石和煙塵,若不是被羅倫本能地用身體擋住,早就直接濺到了少女的身上。
“陛下……”
早已油盡燈枯的巨龍身體已經被撕扯成了幾段,但就是如此,它依然還沒有完全死去。像是擠出了最後一絲氣力一樣,它還是對被呼喚而來的少女發出了警告。
“人類……帶陛下……離開……這裡……”
巨龍的聲音最終還是戛然而止,而羅倫伸出了自己的手,卻茫然地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麽。
【所以呢,你的選擇是什麽?】
似乎十分熟悉的,輕佻隨意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羅倫的世界在這一刻停止了,這似乎就是他一直以來忘記的東西。自己想要做普通人的虛偽願望,讓自己忽略掉了自己內心中真實的一面。
【選什麽也來不及啦,白癡。明明身體裡有那麽可怕的東西存在,為什麽你還在妄想著要以普通人的身份而死呢?】
為什麽?自己缺少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那麽你的選擇是什麽?和她一起死在這裡嗎?你覺得這種妄想真的會實現嗎?】
不,只有他會死在這裡,
而少女會被那些眷屬帶走……她的靈魂,會成為邪惡登上頂點最好的祭品。【所以還是一死了之吧,蠢貨,這樣你就可以逃避你的罪孽了。】
“告訴我,我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羅倫終於再次開口了,他的聲音低落而沉重,像是背負著令人窒息的絕望一般。但是他卻慢慢抬起了頭,將目光對向了天空中那些已然成為勝者的龍之眷屬。
【……你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啊。】
輕佻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沉穩了起來,而羅倫眼前的世界也在這瞬間扭曲變形,幻化成了某個奇妙載具的狹小內艙。
“你知道嗎,『英雄』這種東西是不被他人所需要的。”
“是啊,我知道。”
“對身份的嫉妒會引發猜忌,對力量的恐懼會化為惡意。在人類的認知中,『英雄』才是對文明最大的威脅。”
從駕駛席上站起的,與自己相似的男人走到了羅倫的面前。雖然他的臉上只有苦澀的笑容,但他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到了羅倫的肩膀上。
“就算被恐懼、被嫉恨、最終被人遺忘,你也想要那拯救他人的力量嗎?”
“我,想要。”
“你所做過的一切終將被人唾棄,你所保護的人們終將遺忘你的存在,你的願望終將消失於虛妄……就算如此!你依然打算獨自前行嗎!”
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並沒有傳來任何的力量,但羅倫依然還是點了點頭。
無論命運如何,他也已經做好了覺悟。
“不愧是……愚蠢的我啊。”
眼前的幻境驀然破碎, 胸中的空虛感也在這一瞬間被填補完全。羅倫再次看到了朝著他與少女飛衝而下的龍之眷屬,但這一次,他的心中再無任何的恐懼。
【就算萬千星辰已然熄滅,卻依舊未曾放棄希望。】
羅倫原本打算伸向少女的手反向而回,朝著自己的背後探去,而那裡只有一件能夠被他所握的東西存在。
【點亮吧,點亮吧,吞噬無窮光芒之物啊,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那就太遙遠了,我現在隻想做好眼前的事。”
羅倫拔出了背後的槍刃,然後指向了空中。雖然龍之眷屬與他之間的距離正在極速縮短,但他還是沒有任何的退避之意。
【其形為『爪』,其名為『湮光』。那麽……一切就全都交給你了。】
“啊,交給我就好了。”
四隻巨大的漆黑結晶體龍爪撕裂了空間,在羅倫的背後延伸而出,就如同他的手臂一般,指向了飛馳而下的龍之眷屬。
那姿態仿佛如同從無光的淵底誕生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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