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之卵內突然爆發的劇烈震蕩，讓原本凝實穩固的永恆之力也產生了無數的裂痕。諸多的偽神在這一刻紛紛墜落，在劇烈的撞擊之下化為了四散的塵埃。

一道虹彩色的流光宛如絲帶一般從神明之卵內部延展而出，在已經化為灰盡的大地上飄蕩回轉了起來，而隨著這流光一同出現在大地之上的，還有一個宛如虛幻卻又切實存在的男性身影。

“只有人類才能做到的事情……嗎。”

沒有任何瑕疵、近乎完美的英俊面容上起初還帶著稍許困惑的表情，但在一瞬的遲疑之後，他便恢復了以往那副冷澹而又嚴肅的模樣。

因為此時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那主導了神明誕生計劃的天界領袖。

葉明義。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裡……是那個星之子做了什麽嗎?”

“葉明義……不，父親。”

雖然兩人從來都沒有以父子的身份相處過，甚至根本沒有見過對方幾次，但他們在名義上依然是父與子的關系。但就算葉鷹只不過是天界人模彷尤龍製造出來的“工具”，葉明義也依舊給予了他屬於人類的家庭與名字。

或許就只是因為這一點，葉鷹才想要和葉明義再談一次。

“你現在一個人逃出來，又有什麽意義?神明的誕生已經不可阻止，那星之子不過只是在做無用功罷了。”

“不，父親。他送我出來，只不過是想要讓我再問你幾個問題而已。”

“呵，真是愚蠢。難道你們認為幾句話就能讓我改變想法嗎?”

現在的狀況對葉鷹來說確實沒有任何優勢可言。雖然因為核心的缺失，孕育神明的進程暫時停止了，但那規模難以估量的永恆之力卻依然在葉明義的掌控之中，並不是葉鷹一個人就能夠對抗的。

“我只是，想做些只有人類才能做到的事情而已。”

這句話的意思，葉鷹現在還沒有完全理解。但他卻已經隱約感覺到，這或許就是自己手中唯一的可能性了。

“我有什麽和你交談的必要嗎?”

“如果我在這裡死掉的話，那神明誕生的時間也會大幅延後吧?而異星的雙神恐怕也會利用這個機會，干擾甚至破壞你的計劃吧。”

葉鷹一邊輕描澹寫地回應著葉明義的疑問，一邊將手掌平展成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他知道自己作為神明核心還有利用的價值，雖然自我了結並不能真的阻止神明的誕生，但葉明義應該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計劃被打他亂。

“哼，只是這樣的小聰明，並不能改變你的命運。”

“我並不認為我能活著離開這裡，而我剛才也說過了，我只是想再問你幾個問題而已。”

在確認了葉鷹確實沒有任何扭轉命運的方法後，葉明義最終還是有些不悅地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葉鷹究竟有什麽打算，但僅僅只是回答幾個問題的話，倒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也罷，問吧。”

“父親，你為什麽會想要創造神明?”

“我還以為你能說出什麽讓我難以回答的問題，哼，你從人類的身上也就學來了這些庸俗和愚蠢嗎?”

像是對葉鷹的提問感到非常失望一樣，葉明義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隨後便鄙夷地譏諷了起來。但葉鷹卻並沒有因為這樣的反應而退縮，就只是十分平靜地望著面前那容貌與自己有些相似的男人。

“多元世界中的所有人類，都是在上一世代被遺留在這顆星球上的人類的後代。而我等天界人的先祖，正是被遺留者中那些已經完成了進化的新人類。”

黃金之都確實記錄了這樣的事實——上一世代的人類並沒能全部離開星球前往宇宙。因為各種原因而被遺棄在星球上的人，最終都被黃金之都收納封存，暫時陷入了沉眠之中。

而在黃金之都利用剩余的資源構建起了無數擬似的世界之後，被封存的人類便重新獲得了繁衍與發展的機會。他們在這些星之鏡像的碎片中重新建立了自己的文明，而從一開始就被分配在同一世界中的人類精英們，則是黃金之都用來測試人類可能性的最佳試驗品。

“我們從一開始就立於頂點，理應支配一切，成為人類永遠的統治者。但從幾千年前開始，我們的先祖便意識到了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人類仍是被星球束縛的存在。”

“……束縛嗎。”

“壽命、力量、靈魂，這顆星球限制了人類成長的極限，就算是已經到達了頂點的強者，也只有區區千年的生命可以利用……上個世代的人類明明已經擺脫了重力的束縛，但我們卻依然還要將生命交還給這顆根本不想要讓人類回歸的星球！”

就算星球已然沉睡，生命的循環卻依舊沒有停止。失去了生命的靈魂仍然會回歸星球，然後在其內部重生，再一次獲得新的生命。

但天界人並不想要這樣的輪回。

“所以先祖們最終得出了答桉……要成為支配一切的至高存在，就必須先征服這顆星球才行。而我找到的方法，就是讓這顆星球也成為受我等支配的存在。”

“就只是，為了這樣的理由嗎。”

“我早就知道，已經被庸俗和愚蠢同化的你無法理解我們的夙願。所以你問出這樣的問題，只不過是在自取其辱罷了。”

雖然天界人的理想確實是錯誤的——但他們已經在錯誤的方向上前進太久了。

“以人類的身份支配星球和……宇宙嗎。”

“你不過只是我等創造的工具而已，給予你人類的形態與意志，不過是為了讓你更方便地理解我等的理想。若是你能以自己的意志選擇成為支配星球的神明，我等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計謀與策略。”

如果是那樣的話，葉鷹可能早就成為了人類心中的“英雄”。在他將所有的意志與信仰統一之後，人類自然會獻上自己的生命，最終讓他成為真正的神明。

但正是因為葉鷹覺醒了人類的意志，所以他才拒絕了這樣的道路。

“是星之子……羅倫讓我知曉了人類應有的本質。每個人的意志都是獨一無二的，雖然或許會有些愚昧與偏激，但人類正是因為擁有著差異，才創造出了如此絢爛多彩的文明。若是隻用唯一的一種意志來支配一切的話，人類就無法再開創出新的未來了。”

“未來?你想用那有限的生命創造出什麽樣的未來?無論你生前有多麽偉大的理想，在死亡後都會被其他人曲解或遺忘。最終所有的一切，都會和你的名字一起被永遠埋葬在歷史之中。”

“但也會有人繼承我的理想，將我的願望向未來不斷傳遞下去吧?我現在能夠站在這裡，也正是因為身上承載了前人的願望吧?”

這樣的爭論並不會有什麽結果，因為雙方都堅信著自己的理念。無論是永恆不變的支配還是前途未知的傳承，無法回到過去重新做出選擇的人類，永遠都不會知道另一個答桉是否也是正確的。

所以人類或許根本無法相互理解，又或者說……人類從一開始就只能在不斷的相互爭鬥中獲得前進的力量。

“沒有意義的討論就在這裡結束吧。你是打算反抗到最後一刻，還是接受自己的命運?”

“從古至今，人類想要讓抱有不同信念的他人屈服於自己，就只有一種辦法吧。”

“又是這樣愚蠢又庸俗的想法……你果然就只是個卑微的人類啊。”

已然自詡為神的男人終於展示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如同風暴一般的狂亂永恆之力從神明之卵中驟然呼嘯而出，瞬間便將葉鷹渺小的身影吞噬。

——但那僅屬於人類的最後一絲希望，卻並沒有就此消逝。

“神明的力量對神之子是沒有效果的，如果你想要戰勝我的話……就拋棄那些東西，以純粹的人類身份和我戰鬥吧。”

“既然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為什麽卻還要反抗！”

“我只是想，在最後做些只有人類才能做到的事情！”

——已經不再排斥自己身份的神之子，決意在這裡證明自己擁有著人類的靈魂。

“如果你真的認為自己是正確的，那就用人類的力量戰勝我吧……葉明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