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在給師父的信上寫明了自己的擔憂。
他從沒有想過“篡位”這個答案,不僅僅是因為他對這個國家的感情,更是因為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沒有那個領導的才能,那太過痛苦,未必能熬過去。
現在的神啟帝國,就是一個熊熊燃燒的馬車,坐在上面便是與它一同走向死亡。
沙沙沙......白澤在信紙上寫道:
“而現在,死亡終於姍姍來遲了。”
.........
就在十數日前,聖城的大軍鐵騎已經踏破了翡翠領,那片曾經恬靜美麗的土地,在戰爭的蹂躪下變成了廢墟,整齊劃一的騎士們摧毀了所有反抗的勢力,留下了蜷縮的人民與旗幟,無可匹敵的大步向前。
“聖城的大軍在侵犯我神啟帝國的土地!”
“據不完全統計,此次聖城派來的軍隊包括輕騎兵——3000名,魔法軍團——5500名,重裝騎士——43000名,普通軍隊.......380000人。”
這是一個令人沉默的數字。
雖然其中有很多都是在本地應招的奴隸,但聖城的軍隊大約有超過二十萬的精英戰士,這股力量到底有多麽龐大?細細一算就會明白為什麽直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西大陸的國家敢站出來呼籲他們的罪行。
首先,一個國家的軍隊大部分是掌握在王室與貴族手中的。
而貴族大多是世襲的土地貴族,一個貴族圈養的私兵在1000~30000不等,當然,也有勢大欺主的個例。
......比如歷史上著名的鐵血將軍,艾格爾·肖生特,就擁有超過了十五萬的訓練有素的精兵,牢牢地把握著帝都的權力。
這些士兵都是需要俸祿和住所的,這每月都是一筆巨大的開銷。還有他們的後代、裝備、技藝、訓練場所等等等等,在常人看來是一筆難以想象的輸出。
因為普通人的月薪大約在2金加隆~4金加隆之間,視職業而定,而中產階級則要多一些,年薪大約能接近70或100吧。
一柄劍的價格,視材質的不同而決定,但普通的精鐵長劍也需要2銀加隆左右的價格。
鎧甲則要高上1銀加隆左右,各種小巧的神奇飾品則更貴,細細算一下,十幾萬人的軍隊到底有何等巨大的開銷則可想而知了。
在這個世界,魔法尚未被普及應用,因為能夠掌握魔法的人實在太少。
一個學徒,十歲開始接觸魔法,如果有天分的話,大約五年才能成為一個正經的魔法師......
而劍士也需要兩到三年的歷練,一個國家的貴族大約3-8名,算上國王名下的軍隊,總實力大約能超過十萬人吧。
可絕大多數的裝備都很普通,精兵只有數千。
而且這是理想的狀況下,聖城的三十多萬軍隊,小國摧枯拉朽,神啟帝國這樣的算螳臂當車,只有亞特蘭斯那樣富足安定的大國,才有資格掰一掰手腕。
事實上,聖城的軍隊在西大陸還算安定。
他們路過的地方並沒有燒殺擄掠,糧食也正常的交易,雖然有所犯戒,但一個龐大的軍隊,實在難以令人指責。
“我們只是在過路!”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將路過國家的旗幟換成了自己的國旗,上面是一條條金色的光芒,裡面是星星、月亮、土地、和象征著人與世界的方塊,意味著太陽包容一切,統治一切。
“他們做的沒有錯!”
“一群和藹的外邦人。
” “我們並沒有受到傷害不是嗎?”
“隨他們去吧,我們只要什麽都不做不就行了?這些人為信仰而來,是虔誠而善良的信徒。”
西大陸的很多國家幾乎都平靜的認為,這些人並沒有帶來太大的惡意,他們只是正常的趕路,只要不反抗,早晚都會離開,何必要刻意製造衝突呢?
........
神啟帝國的皇宮裡,莫哈頓·卡夫卡奇怪的看著那個念報的通訊官總是念一章就抽掉一張放到桌子上。他好奇的走過去,拿起那些紙,瀏覽起來......
莫哈頓的腦袋傳來了轟隆一陣震響。
【6月11日,神啟帝國邊疆鎮數名少女被奸殺在郊外,村民從道路上發現了大批士兵經過的痕跡,與聖城士兵發生衝突,全村514口人全數被殺。】
【6月22日,聖城佔領了伊泰城,城內具體情況不明,他們奸淫,掠奪財富無數,將壯丁抓為男人,肆意侮辱,以下為調查者語錄:
“他們......他們輪流強奸了我的姐姐......媽媽......唔哇啊啊啊啊啊”】
莫哈頓將情報拿遠了一些,隻覺得血液衝上腦袋,對這些悲劇不忍再看,顫抖著放回了桌子上。
念情報的通訊官是一個十四歲,在皇宮裡工作的仆人的孩子,被一路提拔到這裡,僅僅只是因為德裡克拉二世覺得他的笑聲很有活力。
莫哈頓·卡夫卡看了一眼德裡克拉二世,他就像一個老爺爺一樣端坐在高背椅上,嘴角含笑,眼神滄桑平靜,如同大海般波瀾不驚,讓莫哈頓嘴角一抽,陡然間響起了很久以前他們相見時的回憶。
這個跋扈的少年讓自己的隨從去觸摸其它貴族的獵犬,看著他們膽戰心驚的模樣為樂,稍有不順,便會對人又打又罵,毫不留手。
這樣的一個人,現在卻居然讓人有種平和的氣質!該是一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啊!
莫哈頓看著德裡克拉二世,就像是看著一位陌生人一樣驚訝,對方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對著他微微一笑。
久違的,國王陛下的高大瘦削的身軀從王座上站了起來。“走吧,陪朕逛逛。”
兩人自然沒有異議。
他們走在空虛寂寥的城堡中,還留在這裡的女仆和下人們面對一下子空曠下來的皇宮顯得無所適從。沒人會在苛求他們的行為作風與舉止,他們打掃完庭院,或觀賞花朵,或跟自己心儀的女仆坐在一起聊天喝水,六月,皇宮裡的花園正在盛放,被清理乾淨雜草的大片土地上,花香清雅而沁人心脾,是特別製造的變種,美麗極了。
這樣的日子反而比原來的更加舒適,仆人們在這裡悠閑的散著步,那番姿態反應出主人悠閑的心情。
在看到國王陛下三人的時候,他們還愣了一下,才陡然間滿頭大汗的惶恐跪伏:“不知陛下出行,草民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德裡克拉二世疲憊的晃了晃手,什麽也沒說就走了過去,莫哈頓伯爵路過二人,忍不住扭頭溫聲道:“陛下不在意的,起來吧。”
兩人這才抬起頭,看著國王緩緩走遠的身影,眼底滿是憧憬。
莫哈頓一時間有些恍然,原來國王即使落魄到了這種程度,在這些下人們看來,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嗎?
也是,畢竟那些經不住流言蜚語的仆人們可不會留到現在。
三人漫步在簷庭下,忽然聽見不遠處的水蓮上有輕靈的笑聲傳來,德裡克拉二世不由自主的走過去,發現是一群侍女在遊玩,踩在水面的石塊上,跳來跳去的嬉鬧著,這番景象似乎融化了德裡克拉的滄桑,他的眉頭舒展開來,臉龐變得年輕英氣,忽然嚴厲地喝道:“誰允許你們在這裡胡鬧的?”
沉重而憤怒的咆哮一下子打斷了那歡快的氣憤, 侍女們停住腳步,望了過來,看見身穿皇袍的德裡克拉二世,頓時如墜冰窟,噤若寒蟬。
蹬蹬蹬。德裡克拉二世走了過去,如同一隻憤怒的獅子一般在咆哮:“誰!?告訴我,是誰?!”
“唔。”
他一腳踢在一個侍女的頭上,厚重的軍靴讓她的鼻子流出鮮血,傳出一聲短促虛弱的悶哼。
莫哈頓·卡夫卡瞪大了眼睛,無聲地咬住了牙。
那被踢打的侍女眼睛腫起了恐怖的淤青,眼淚無聲地流淌,卻不敢發出任何的動靜,只是靜靜地重新跪伏下來。
莫哈頓·卡夫卡和傳訊官莫林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直到德裡克拉二世的心情冷靜了下來,才輕聲道:“陛下,您今日勞累了,還是早些回宮吧。”
德裡克拉冷冷地瞥了莫哈頓一眼,一字一句的說道:“這就是朕的皇宮。”
莫哈頓信服:“是的,這是您的國度。”
德裡克拉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向寢室走去。
少年莫林匆忙跟上,只有莫哈頓留在了原處,沉吟了一下,走過去,丟給了那個侍女幾枚金加隆。
秀美的侍女抬起頭,看見伯爵大人眼中的憐憫,耳邊聽見他溫柔的說:“去買些藥吧,盡快治療,不要耽擱,衛兵若問,就報我的名。”
說完,莫哈頓便走了,只有一群嬉鬧過後的少女,在快樂與痛苦間轉了一圈的可憐人們呆呆地坐在水池邊,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