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稟燭,雪千愁立於窗前,紗窗微掩,片片雪白飄過,他的嘴角無聲無息間劃起。
又是一個大雪天。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二更天后,雪千愁沒有再耽擱,謹慎的滅了燭火,側耳傾聽了一陣子後,除了刺耳的寒風再沒有其他的動靜了。
他打開推窗,跳上桌子。一個鷂子翻身就躍上了屋頂,看似淡薄的外褂下是早已準備好的暖衣,行李不帶,有錢包就行了,速速離去,早去早回!
打定主意的雪千愁不再遲疑,化作一道清風向山下飛去,黑暗的天地間,無數白絮間,雪千愁衣衫獵獵,悄無聲息的在一片片雪花間跳躍,風停了,而雪還在下。
一個黑衣的大盜,體驗著無雲無月無風的夜晚,在時間宛若靜止的世界上,感受到了那麽一絲絲的不真實。
這或許便是美的極致。
雪千佳癡癡地望著那遠去的黑影,眼神迷離,久久不能回神。
她輕舔自己柔美的紅唇,誘人芬芳,一顆嬌心跳動不止。黑色的夜晚,命運在無聲前行。
包括你。
包括我。
沙沙沙......
費朗尼·格萊特還在不停地寫著信,他最近迷上了這種感覺,待在昏暗潮濕的房間裡,仿佛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他愛上了黑暗,卻對比無比的折磨,他講述這些痛苦給茵紫小姐聽,心裡很清楚的明白——這只是一種自私。
他希望茵紫小姐能夠分擔他的痛苦,不考慮對方的感受,僅僅只是埋怨,自己是在揮霍她的包容,僅僅只是一種撒嬌罷了。
費朗尼·格萊特很清楚。
正因為清楚,才痛苦,才欲罷不能,才更加明白自己現在到底有多麽的不正常,思緒已經變得混亂,這是魔鬼在作祟嗎?
他寫著寫著,忽然停下了筆,湛藍的眼睛裡閃爍一絲迷惘。
白澤的記性也差了很多。
永日城外,一隊黑色盔甲的士兵在城牆外的樹林中躲藏,目光冰冷的望著站在城牆上的士兵,領頭的執事想了想,衝著後方揮了揮手。
數十個身手敏捷的戰士順著陰影摸了上去......他們有三級的固有魔法·陰影鬥篷,輕易的就刺穿了那幾個普通守衛的喉嚨,衝著下方的突襲軍們打了一個信號。
執事做了一個手勢。
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開始試圖進入永日城之中,他們如同潮水一般,好似蟲群,數百......上千!
不知道有多少人,可危險正在無聲無息的降臨,一個難以入眠的夜晚,永日城中很多人的直感都因此而感到了焦慮不安。
一位已經躺倒床上的中年男子在寂靜的夜裡久久不能平靜,瘙癢的內心使他皺起眉頭,忍耐了許久之後,還是出了一口氣驚醒了身旁的女人,翻身坐起,向外面走去。
女人躺在床上,披頭散發,問:“你去哪裡?”
男人答:“撒尿。”
的確是這樣,男人打開了房門,外面寒冷的空氣凍得他本能的縮了一下身體,身上淡薄的內衣顯然不足以抵禦風寒;就在他猶豫著是否要回去拿一件外套的時候,就看見那整齊劃一的走在大街上,如同鬼魂一般的黑色大軍。
他愣住了。
嘴巴張開,內心沒有恐懼也不感到驚訝,而是一種接近驚悚的恐懼,對那熟悉的世界感到被侵入的驚恐,讓他手指夾著的香煙無意識的掉到了地上。
“誒?”
一道黑色的影子閃過,
負責清掃街道的影刀小隊發現了這個平民,離得最近的那個立刻在他驚動更多人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割斷了他的喉嚨。 刀刃切過喉管的時候劃到了門框,哢的一聲削掉了一塊木料,男人驚愕的捂著喉嚨,身體裡的力量迅速流失,鮮血如噴泉般湧出。
他後退一步,喉嚨火辣辣的痛,腦袋無法思索,腿腳使不上勁,噗通一聲半跪在地上,接著腦袋向下栽,眼前開始發黑......視線......消失......了......
暗殺者冷酷的望了腳下的屍體一眼,他的耳朵聽見了房間更深處的呼吸聲,屬於職稱的能力讓他精確的消隱了氣息。
凱撒街第十五號第三棟,暗殺者步入街邊的平房中,過了一會,又悄無聲息的走了出來。
一百五十位三階魔法師外加一位六階大魔法師集體施展了消隱氣息魔法,風的元素蕩漾了出去,化作無聲地波紋,在一瞬間被人察覺,費朗尼掀翻了桌子,而莫哈頓手一抖,將桌上的燃油燈灑在了紙上,手中的文件被他撕了個粉碎。
......皇宮中,德裡克拉耷拉著腦袋坐在王位上,忽然面無表情地抬起了頭,一直渾濁死寂的眼眸明亮了起來,表情逐漸生動鮮活,嘴角劃起了大大的弧度,他癲狂的大笑起來:“哈哈哈!來了!終於來了!哈哈哈哈哈哈!”他像是過節一樣瘋狂的在紅地毯上舞動著手腳,像是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一般衝到落地窗前,興奮的望著漆黑寂寞的城市,表情忽然僵住,失去了笑容......
“怎麽會......”他失望的自言自語,“朕的花燈......朕的花燈為什麽不亮?”
德裡克拉二世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匆忙間撕裂了自己的錦袍,他不管不顧,從走廊中夠下了一個火把,宛若帶著使命的少年一樣踉踉蹌蹌的向外奔去。
天太黑了。只有陳真那足以洞穿黑夜的眼睛才能看見在街道上行走的士兵們,他知道神啟帝國還有著最隱秘的守護軍團,但這或許並不能改變敗局,敵人已經攻入中樞,但我方還對此一無所知。
陳真的手拂過沾灰的窗台,從現在起,他便不再是莫哈頓·卡夫卡了。
這個名字失去了他應有的意義。
他取下了自己禮服上的肩章, 冷漠地將它拋下,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
“吱呀——”
費朗尼·格萊特走出了漢姆街十一號的大門,門口的月季花一顆沒少,但因為缺少照顧,很多都枯萎了,大大的花朵邊緣泛著焦黃,讓他看迷了眼。
可不能再欣賞了。
風在召喚他。
白澤釋然的閉上了眼睛,反手關上了身後的房門,褪去了整潔的外套,搭在手上,走出整潔的莊園的時候,將鑰匙連同外套一起,都放在了漢姆街十號的房門底下。
夜晚的風嗚嗚的吹過。
......
白澤想了想,又拿起了外套,留下了鑰匙。
走在路上,他的手在不自覺的痙攣著,白澤按住了自己的手腕,身體裡仿佛有血在燃燒,他在恐懼嗎?可白澤發現,自己的心中只有興奮。
幾乎令他衝昏了頭腦的興奮,血液的暖流匯入心臟,讓他誕生了無窮無盡的勇氣,他迫不及待,眼神比天上的太陽還要明亮,透著幽幽的光,排斥了外界的寒冷,激動而又忐忑的等待著遇上聖城的軍隊。
白澤走的很平穩,就像是一個深夜睡不著覺,走出來散步的人一樣。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太過劇烈的情緒波動了,他太過冷靜、理智,強大又弱小,自負又自卑,一個矛盾的個體,無可反駁,奇怪的就像是人類本身。
今晚的天空沒有月亮和星星,純粹的灰幕,一股從西南方向出來的冷空氣正在接近神啟帝國的上空,這股環流之上,一顆隱秘的星辰微微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