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也許,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改變的吧。
他遇見了人生的第一位啟蒙老師,白馬。
對方的經歷給了他很大的觸動,他意識到,感情似乎並非如此脆弱的東西,脆弱的不是感情,而是...某種其它的東西。
他對於人性多了一份寬容與期待,這對他日後的人生經歷有了很大的幫助。
白澤終於,終於不再如豪豬那般用利刺保護著自己,他那全副武裝的內心...
稍稍打開了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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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的凡塵喧囂而熱鬧。
站在海螺灣港口的堤壩上,白澤眺望大海,目光呆滯而木然,四周繁忙的搬卸工人們穿著發黑的背心,熱火朝天的裝卸著各種各樣的貨物,更遠一點的地方,各種各樣的客人們從船上走下或走上,姿態各異,氣質各異,人生百態,令人目不暇接。
“啊,該訂旅館了。”反應過來的白澤提著少到可憐的行李,走回了鎮裡。
“一晚上三文錢,或三十個銅加隆。”粗胡茬的大叔叼著不知名的草藥面無表情的報著價格,態度說不上貼心也絕對不凶惡,但白澤卻在櫃台前呆呆地站著,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嘖,這位客人?”大叔把臉湊近了一些,看著仿佛連魂都沒有飛回來的白澤一眼,頗為頭疼的抓了抓頭皮。
“那你有什麽抵債的東西嗎。”大叔外冷內熱的給他提著建議,“如果你有什麽還能換點錢的東西的話,我們旅館的柴房還是能借你睡一晚的。”
白澤身體微顫,似乎回過神來,但依舊有些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大叔,伸手,緩緩地翻找著手提包。
“唉...”到了這個時候,大叔看他的表情就完全已經是同情與憐憫了。
“可憐的孩子,”他歎道,“你到這個城市來是做什麽的?難道是因為戰爭已經活不下去,所以來投奔某個親戚的嗎。”
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了。
無數為此來這個港口的人,要麽是坐船去其它大陸,要麽就是以這裡為中轉站一路向下遊轉移,總之,遠離戰場的中心,同時,也是為了遠離某些黑暗中的東西。
白澤找了半天,也不知道翻出來個什麽,大叔看了看,歎了一口氣,低頭在紙上一邊記一邊說道:“算了算了,也不要你睡柴房了。反正我這生意也不算太好,喏,給你開間偏房,你就在這裡住吧,不包餐。”
白澤只是本能的點點頭,他的思緒很亂,以至於連正常的思維能力都被剝奪了,對身體和現實的感知很弱,身體越來越冷,而思想,仿佛已經離身體越來越遠了。
用簡單點的方法來說,他對於現實的感知,已經幾乎是一團亂碼。
就是這樣,只要一試圖去感知周圍的環境,伴隨著模糊的影響出現的,就是大量令人頭腦發昏的七彩光點,白澤的大腦昏昏沉沉的,身體有些不受控制,即使想著、且以為自己已經抓了抓頭,但實際上,手臂從來沒有離開過原地。
情況已經糟糕到一定程度了。思維上的錯覺是疾病帶來的征兆,白澤的右眼皮不受控制的瘋狂直跳,腦袋的觸感他倒是還十分的清晰,但手臂與腹部最為嚴重,幾乎即使是接觸物體,他也感受不到對方的存在了。
“我...到底...怎麽了...?”找不出原因的白澤癱在床上,明明心中警覺的沒有一絲的睡意,但無法抑製的困倦,還是將他帶入了沉眠之中。他抵抗了許久,
最後,還是沒有撐過這身體的本能。 ————
第二天醒來後,那種如以前老電視花屏時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白澤心有余悸的扶著腦袋,說實話,真不是什麽好的體驗......“就像是腦子缺血了一樣。”他做了一個很形象的比喻,隻覺得頭疼欲裂,而且腰也很痛。
跌跌撞撞的扶著牆壁走了出去,老板已經早早的在櫃台後面坐著了,嘴裡叼著草葉,看見白澤,熱情的打了一個招呼:“喲。”
“早上好。”
“昨晚睡得好嗎?”
“額,不怎麽樣,從床上掉下來了。”
“哈哈哈,那你的睡相還真是難看啊。”
白澤疲憊的都沒有回嘴的力氣。
“要...吃點什麽嗎?”老板看了看時間,手指指向面前的牆,“出了門往那邊走的話,一間早點店應該已經開門了。”
“謝謝。”白澤勉強的笑了笑。
天色還很白,天空像是洗的發白的布,有些昏暗又透著令人舒適的空曠,讓白澤的呼吸都順暢了一些......可這到底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早晨的顏色,太陽未升起來的顏色如此的難以形容;而他這種孤獨的人,在這種環境裡,卻又有種如魚得水的輕松呢?
誰也說不清楚。世間這種似是而非的東西,太多了。
語言能夠描繪的永遠只是部分,蒼白無力的時間,最終帶來的,只會是孤獨。
白澤的眼神有些黯然,他感覺寂寥的緊,連腰背都懶得直起來了,整個人被怠慢所籠罩。
“是白澤嗎?”
突兀的,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輕輕地,和藹而慈祥的,讓白澤不經好奇的環顧四周,看見了剛剛擦肩而過的一隊陌生人。
真的是陌生人,從未見過的老爺爺——帶著白胡子,眼神如一汪秋水,頭上戴著捕魚人擋雨的蓑帽,渾身上下一片雪白。
這位老人的身旁迅速聚集起了龐大的隊伍,一群衣著光鮮的青年搖晃著折扇聚集在這裡,用頗為高傲的眼光注視著白澤。
“您是?”
白澤不由自主的用了敬稱,這位老人有種令人親切的氣質,明明素未謀面,卻仿佛早就相互熟知了一樣。
“我是老頑童的朋友,啊,也就是你的師父。”
“您是......我師父的朋友?”
“對對。”老人的眼睛亮了起來,嘴角微掀,白澤這才注意到對方笑起來的時候非常明顯,與那白胡子不同的時,他上嘴唇上的胡子很少,“他還好嗎?那個老頑童。”
白澤默默地點點頭。
“哦,那就好,我就怕他老毛病複發,嗯,他的眼......”
老人瞥了一眼一臉平靜的白澤,有些郝然的抓了抓頭髮:“啊,還是算了,知道他沒事,我就安心了。”
“賢師大人,這位是?”一位華貴的青年適時的開口道,看起來彬彬有禮的樣子,而釣叟老人也自然的介紹起白澤:“這是我好友的弟子,他名字叫白澤,入魔法師一行,已經......”
“快三年了。”
“唔,那麽久了嗎?”
“還差得遠呢。”白澤勉強的笑了一下,感覺自己活像一個不合群的刺頭。
“白澤兄,如若不介意,我就稱呼你一聲白兄了。”那個華貴的青年笑道,他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雙濃眉大眼,飛揚跋扈的神情如火焰般燃燒著,灼痛了他人的眼眸。
一位如火焰般的男子。
“我叫安烈。”男子伸出手。
“我叫白澤。”白澤握住了那隻手,雖然生硬,但兩人至此,已是相識。
白袍老人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沐春風的對四周的年輕人們說道:“那既然如此,你們不妨一同在此地遊歷,雙方也算有個照應。我要去見一下鎮長, 回頭再來找你們。”
“放心吧賢師!”
老人飛天而去,白澤就被一群少年少女圍了起來,七嘴八舌的問東問西。
“小弟弟,你老師真是賢師的朋友?”
“真了不起......魔法到了哪一階了?”
“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啊?唔,話說你還這麽小呢,嘻嘻。”
白澤漲紅了臉龐,隻覺得一股熱血湧上腦袋。可他無法反駁,因為......
在一群十五六七的少年少女裡,自己這個還不到十三歲的,的確是最小的。
“啊,還有小妹也是差不多大呢!”有人忽然叫道。
眾人的視線轉移,白澤這才注意到這群人的身後,那個抱著玩偶,如瓷娃娃一般精致與安靜的小女孩。
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小巧的臉龐,柔順的頭髮,整個人惹人憐愛的站在那裡。白澤眨眨眼睛,覺得眼前的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小姑娘,有種......
“唔,五妹真是太可愛了!”一個身材傲人的女子抱起女孩,親昵的用自己的臉龐蹭著對方的臉蛋。
白澤張了張嘴巴,說不出話來。
心臟似乎比平時跳的稍微快了些......是之前被逼問的緣故嗎?
女孩安靜的站在那裡,聽著周圍的哥哥姐姐們興高采烈的討論,就像真的玩偶一樣,散發著一種與周圍與世隔絕的氣氛。
格格不入。
是的,白澤承認,自己被這與眾不同的格格不入。
給吸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