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費仲等人安頓好,姬昌設宴款待了這位“天使”。
宴席采用的是分餐製,一個寬敞的大堂裡擺放著許多小桌子,周圍大量的油燈照耀得頗為明亮。
姬昌和費仲的位置並列位於上首,周國群臣和費仲的兩個佐吏位於下首。
宴席才剛剛開始,費仲就迫不及待地說:“吾聞周國有一物曰琉璃,不知其從何而來?”
聽到他這樣一開口,周國眾人頓時心中了然:果是為此而來!
周國最近除了對外出售琉璃,上次平彥朝貢的時候還帶了一批獻給帝辛,並且得到了豐厚的回賜——這本質上還是屬於貿易交換。
現在帝辛派費仲過來,顯然是想要得到更多琉璃,甚至想要控制貨源!
姬昌放下酒杯,向費仲說道:“琉璃,非周國之物也!其源自極西琉璃國,有西方來客販運至此,以換諸國之金、絲、陶、貝。”
“西方來客何在?”費仲又問。
“其已歸去,不知何時複來。”姬昌回答。
這就是周國對琉璃來源的解釋,這種原產琉璃國的寶物,是由神秘的西方人販運至此,至於那些西方人什麽時候再來?不知道!
聽到這樣的答案,費仲臉色有點難看。
姬昌向左右吩咐了一句,後者退開之後帶來了三個侍者。
這些侍者各捧著一個木盤,上面以紅色的的絲帛鋪墊,分別擺著四串二等琉璃珠、十串三等琉璃珠、十串四等琉璃珠。
姬昌指著這些東西,對費仲說道:“此琉璃,乃周國所珍藏,請費大夫轉獻於商王!”
費仲眼中的貪婪一閃而過,但隨即就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
這些琉璃的數量,遠遠低於他的期望!
姬昌仿佛沒有看到,重新拿起杯子向費仲敬酒。
在舉杯的時候,他“無意間”碰了一下脖子上的珠鏈,晶瑩的琉璃在火光下閃爍出奇異的光彩。
費仲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那串珠子說:“國主所戴者,亦珍藏乎?”
他能說出這種話,還真是不要臉皮了!
姬昌呆愣了一會兒,無奈地將這條珠鏈取下說:“此亦珍藏,請費大夫轉獻於商王!”
這時秦鈞站了起來,一臉急切地大叫:“父親,不可!”
“毋需多言!”姬昌向他喝道。
秦鈞滿臉憋屈的表情,過了許久才垂頭坐了回去。
姬昌把這條一等琉璃珠,交給侍者讓他一起放到絲帛鋪墊的木盤裡。
費仲哈哈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他可能覺得自己佔了大便宜,在接下來的宴席中頻頻與姬昌對飲,大堂裡觥籌交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看到費仲的表現,周國諸人終於松了一口氣。
這一關,應該是過去了!
……
早在聽聞費仲要來的時候,姬昌就召集群臣商議如何應對。
當時,周國的四鄰平彥說:“費仲素貪,吾等宜重利賄之,方得安生。”
而秦鈞卻說:“恐欲壑難填!”
這種貪婪的豺狼,正常情況下重利賄賂確實有用,但是當他們看到更大利益的時候,賄賂反而可能導致反效果。
給他一箱琉璃,他可能就想要十箱!
給他一車,他就要十車!
秦鈞倒是可以燒出一大批玻璃,但是這麽送給費仲帶去朝歌,那不是擾亂市場嗎?以後還要不要收智商稅了!
當然這種人也不能得罪,
該給他的好處最好還是給,只是給的不能太多太濫! 最終也是秦鈞獻策,才有了宴會上的這一幕。
周國先用一小批琉璃為禮物,然後姬昌故意引起費仲的貪念,以此為引將自己佩戴的珠鏈“忍痛”獻出。
中間秦鈞配合演了一下,讓費仲產生那是周國重寶的印象。
能強行奪取了寶物,這位貪婪的使者也該滿意了。
……
深夜時分。
費仲所在的館舍外,一個黑影靜悄悄地到來。
他在門外輕輕敲了幾下,那館舍的門立刻打開一條縫隙,黑影快速地閃身進入裡面。
接著,屋內傳出了壓低的對話聲。
“費大夫!”
“哼!汝曾言,周國琉璃遍地!吾依言而至,琉璃竟如此之稀也!”
“琉璃之事,國主次子姬發所為,其必有珍藏……”
兩人說了一會兒,最後館舍的門重新打開,剛才那個黑影悄悄出了門,消失在鎬城昏暗的街道中。
這時,館舍後面的角落裡,又有另一個黑影閃現。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外面沒有人在守衛,這才靜悄悄地離開。
不久,秦鈞的房門被人敲開。
來者是少年軍團中的一員,他和另外一個少年晚上被秦鈞派出去,躲藏在費仲的館舍外面暗中監視。
秦鈞把商朝看做這一輪遊戲的BOSS,對商朝的使者當然要嚴加探查。
這個時代類似的諜戰手段還很少見,特別周國現在還是商朝的屬國,費仲並沒有采取什麽防范措施。
結果秦鈞埋伏的少年,還真的發現了驚人的秘密。
周國內部,有奸人與費謀!
而且這個“周奸”不是別人, 正是周國的四鄰、首席外交官……平彥!
上次秦鈞去朝貢的時候,就發現這老頭是個慕商犬。
可能因為他長期在朝歌活動,見慣了商朝的強大和繁榮,平彥一直對周國是各種的瞧不起。
本來這也沒什麽,商朝本來就比周國強。
哪怕秦鈞身為周國君子,也不得不承認鎬城就是個破村子。
人家商朝的朝歌,至少還是個鄉鎮呢!
但是秦鈞萬萬沒想到,平彥竟然與商朝使者勾結,意圖謀奪周國的財寶!
怪不得當初議事的時候,平彥主張用重利賄賂費仲。
這家夥,恐怕是有提成的!
費仲從周國索獲越多,平彥自己也能得到好處。
當然平彥可能並不覺得自己是在背叛,因為周國本來就是商朝的屬國。損周國而為天子謀利,說不定他還覺得自己挺正義的。至於從中得到自己個人的利益,那只是一點理所當然的報酬而已。
“真特莫家賊難防也!”秦鈞心中暗歎。
好在他一向注重保密,平彥並不知道琉璃是他燒煉出來的,隻以為秦鈞是經手這個買賣的關鍵一環。
現在費仲和平彥的目的,也仍然只是謀財。
他們覺得秦鈞手裡有寶物,於是要想方設法將其敲詐出來。
秦鈞想了一下,這個問題不難解決。
他只需要再表演一番,給費仲一件“寶物”讓他帶回去就是,秦鈞手裡有的是足夠檔次的琉璃。
不過平彥竟然吃裡扒外,等把費仲送走,這個人是決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