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神秘人,也就是馬爾默·卡萊恩的真是意圖之後,萊特哈爾特便知道了,從一開始自己就被騙了。
那副和藹的模樣,那令人親近的語氣,都只是他的偽裝,只是為了讓自己心甘情願的抵達被獻祭的這一步。
同時,萊特哈爾特也明白了,自己的一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玩偶,從出生直到現在,都只是在別人所設計好的軌跡中渡過。
包括自己以大貴族私生子的身份出生,與母親躲在偏僻角落,後來又被不知道怎麽打探到消息的自己的父親找到帶回家中,然後又因母親的遭遇而被父親放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自己滿足成為容器的條件。
沒錯,自己的人生毫無意義,只是別人為了達成自己目的而有幸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傀儡,感受到幸福這種事只是一種奢望而已。
“你只是一個容器,一個物品,連人都算不上。”
這種對生活不抱有任何期待的感覺,甚至連是死還是活也覺得無所謂的想法,就是絕望嗎?
對什麽都不再抱有想法,完完全全的“斷絕了所有的念頭”。
“沒錯,你無論做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
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即使是傀儡,即使自己的出生只是別人計劃中的一部分,即使自己的人生是多麽的沒有意義,但對於這種狀況,自己應該還有什麽能夠做到的才對。
生命和物品之間最大的區別是什麽?是感情。
那麽,作為一個人類,自己應該對這樣的狀況保持怎麽樣的感情呢?
憤怒?痛苦?又或者是冷漠?
不,那樣的感情對結果沒有任何影響,甚至會讓對方更加得意。
那麽,自己應該抱有的又是什麽樣的情感?
萊特哈爾特看著眼前的馬爾默,他正露出得意的笑容,發出包含嘲諷的笑聲。
對於這樣的一個小人,一個陰暗卑鄙的陰影般的存在自己要怎麽做才能給他一點,哪怕微不足道的教訓?
他想要讓自己絕望,那就保持希望。
他想要奪走自己的身體,那就不要讓他得逞。
他將所有的事物都掌控在內,那就超脫他的控制。
他想讓卡萊恩王國延續下去,那就將這個王國的傳承斷絕。
他將自己當成道具,那麽,自己就要活得像一個人一樣。
第一次,萊特哈爾特感覺自己的心中的包袱放下了許多,頭一次感到輕松與平靜。
以及,不由任何人控制,完全由自己的意志下定的決心。
“你,你的存在,包括你口中的卡萊恩王國,都只是扭曲的存在而已。”
“嗯?你在說什麽?”
馬爾默對萊特哈爾特的話感到疑惑,但並沒有太擔心,因為比起萊特哈爾特優秀的容器尤其之多,但又有哪一個成功對自己造成影響過?
為了將卡萊恩王國延續,為了不讓卡萊恩知識體系斷絕,馬爾默所背負著的,是獨一無二的知識體系的托付。
“你的王國早就已經毀滅了,不是嗎?而你,也不過是一個亡靈,一個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看不見的亡靈?”
“……少得意忘形了,區區一個道具!”
馬爾默對著萊特哈爾特便是一腳,直接將他連著椅子踢倒在地。
這是一個禁忌的話題,馬爾默絕不允許任何人提起。
但是,本該有些懦弱怕疼的萊特哈爾特倒在地上,卻因為身體上的疼痛而感到開心。
他生氣了。
“你只是一個亡靈,一個卑鄙的陰影,因為你不依靠這種手段便無法活下去,就像一個寄生蟲。”
“住嘴!”
馬爾默打了一個響指,接著地上的魔法陣變得更加明亮,大量的魔力化為了火焰,將萊特哈爾特的身體點燃。
萊特哈爾特慘叫著,聽到這個聲音的馬爾默頓時解氣了不少,但是突然,萊特哈爾特整個人朝著房間的一角衝了過去,將自己的頭對準了桌角,因為是帶著決意的撞擊,如果真的撞上去又沒有救援的辦法的話,萊特哈爾特肯定會死。
但是他現在還不能死!因為準備還沒有完成。
復活的條件之一便是身體與靈魂的契合度,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能夠承載魔力與生命之源的血液,附身儀式的最後一步,便是將容器的血換掉,這樣才能夠完成短暫的復活。
馬爾默伸出一隻手,魔力形成的屏障將萊特哈爾特頂了回去,無法完成自殺的萊特哈爾特再次倒在了地上。
“愚蠢!如果你要死的話我可沒有打算攔著你,但你還有使命沒有完成。”
需要的只有他的身體,與他本人的意志無關,此時的萊特哈爾特已經連主宰自己生死的權利都已經被剝奪了。
自殺失敗,能夠使用的手段,能夠使用的道具都沒有,但萊特哈爾特並沒有失去希望,因為絕望便是馬爾默想要的,這個絕對不能給他。
但在這種時候,自己能做到的還有什麽?
祈禱。
“偉大的至高位者……”
“祈禱?哈哈,沒用的,那些自以為是的神明可聽不到你的聲音,至高位者也沒有辦法輕易的在地上現身,而且,我的全力並不比至高位者弱多少。”
馬爾默擁有一個稱號,[瀆神者],在神秘學的意義上來說,他甚至是與至高位者同等級的存在。
而且,如果至高位者真的有辦法將他消滅,那麽他早就死了,而不是隱藏在大陸之上,不斷的引誘人,試圖複興卡萊恩體系。
所以,至高位者是沒有辦法處理這件事的。
那麽,在至高位者之上的,又是什麽?對於人類來說,至高位者便是巔峰,是不可超越的,但是至高位者同樣被束縛著,被名為[世界]的存在。
萊特哈爾特微微閉眼,忍受著火焰灼燒身體的疼痛低聲祈禱著。
“這個人,還有他的王國都只是亡靈般的存在,沒有存在於世的道理,他們只會不斷的傷害人,破壞秩序,讓像我一樣的人遭遇不幸……”
“世界啊,我願意將我的身體,我的靈魂都交由你來處置,請你平息這場鬧劇吧!”
萊特哈爾特的祈禱讓馬爾默怒火中燒, 因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了不該說出來的詞匯。
馬爾默輕輕勾手,魔法陣便再次高亮,並從地面滲出了血水,這是用於置換身體中原有血液的特殊血液,也是完成復活的重要條件之一。
萊特哈爾特體內的血液被抽走,新的血液注入,為他帶來了巨大的痛苦。
“真正的英雄啊,請你拯救這些與我相同,遭受了不幸的人吧!”
接著萊特哈爾特看向了馬爾默,露出了艱難的笑容。
“在今天,萊特哈爾特將會死去,但是,你這樣的扭曲也必定會得到修正。”
“我堅信,因為,世界便是如此回復我的。”
聽到萊特哈爾特的話,馬爾默隻覺得荒唐,正想嘲笑他是不是瘋了的時候,馬爾默突然眉頭一皺,因為他發現正在置換血液的魔法陣似乎發生了一些小問題。
血液的置換已經完成了一半,但剩下的血液輸入變得不穩定,馬爾默觀察了一下,發現是萊特哈爾特在亂晃時刮蹭到了一些,並不是什麽大問題。
只是,萊特哈爾特的笑容讓馬爾默感到許些的不安。
“再見了,世界……”
“砰!”
隨著一聲巨響,這個用於獻祭儀式的房子發生了巨大的爆炸,將萊特哈爾特與馬爾默一同卷了進去。
萊特哈爾特的意識也隨著爆炸一同陷入了黑暗,但在最後,他似乎看到了一絲光亮。
萊特哈爾特的人生,結束了,但是新的光也來到了這裡,繼續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