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小田村口，宋愛萍委屈地抱怨道:“你說召軍怎攤上這麽個爹?跟個木頭似的，說什麽都沒用，還累你再跑一趟，連口水都喝不上。”

　　陳尚東擺手，“大姐，我沒事，關鍵是滕召軍怎麽辦。”

　　宋愛萍一急，眼淚奪眶而出。

　　陳尚東來回踱幾步後陡然道:“等等，我有辦法。”

　　宋愛萍拿手背擦拭眼角問道:“辦法?真能讓狠心的滕鐵柱交出戶口本?”

　　陳尚東點頭道:“應該可以，咱回車上再說。”

　　宋愛萍看看左右，也覺得蹲在村口不好，於是起身跟陳尚東走回停靠在大馬路邊的自家車上。

　　一進車裡，宋愛萍迫不及待地問道:“什麽辦法?”

　　“其實，來之前我就曉得來這一趟希望不大。”

　　“為什麽?”

　　“因為滕鐵柱見到你火氣只會更大。”

　　宋愛萍臉上一紅，“我不來行麽?你到底有啥辦法?”

　　陳尚東沉吟道:“他眼下領著政府低保的，對不對?”

　　“對，可這跟拿戶口本有關系?”

　　“有關系。我明天上午沒課，一早就去找學校書記，讓他開個函件。如果滕鐵柱堅持不交戶口本，我就拿著函件去找區政府，停他的低保，看他拿什麽買酒喝，這就叫釜底抽薪。”

　　宋愛萍咧嘴而笑，“這個辦法好，就得逼逼這沒良心的夯貨。”

　　陳尚東歎道:“其實，滕鐵柱未必沒良心，這多半是手殘和你的離開讓他受了刺激。”

　　“陳老師，你不用勸，我離開他也是不得已。但凡有一絲希望，我肯定不讓召軍受到傷害。當時實在是心灰意冷到了極點，他自打手殘後跟變了個人一樣，整日消沉與酒做伴，還經常打人，我怎麽勸都沒用。哪怕一塊石頭，也有捂熱的一天吧?可他，沒救了。”

　　“可這樣一來，滕召軍就苦了。好在他挺爭氣，在學校表現好，成績也優異。”

　　“勞陳老師費心了，我這邊分不開身關注他的學業。”

　　“我曉得你不易，放心吧，召軍我會看好的。”

　　“謝謝，你比原來的張老師好了太多。”

　　“你們打過交道?”

　　“參加過一次家長會，我見他不愛搭理人，也就沒多話。”

　　陳尚東點頭道:“不好說，咱回吧。”

　　宋愛萍啟動皮卡車，朝市裡駛去。

　　”大姐，你車開得不錯，離婚後學的?”

　　“對啊，跟滕鐵柱時我只會乾家務，一家人靠他那點死工資過活。離婚後，小孩判給了他，我就來市裡打工。當時無依無靠，不曉得日子怎過，得虧碰上他繼父，給我本錢開店又叫我學車，久而久之我倆就成了夫妻。他人挺好的，我待他女兒跟自家閨女沒區別，他也沒嫌棄咱召軍。就是有時候吧，我老覺得召軍這孩子特敏感，生怕用我一分錢。”

　　“小孩嘛，慢慢來就好。你水果店生意不錯?”

　　“還行，眼下跟風的不多，多少有得賺。”

　　“都有什麽水果賣得好啊?”

　　“陳老師問這作甚?”

　　“我家有片荒山，也正琢磨著種點啥。”

　　宋愛萍想了想，“我不知道你們老家的土質怎樣，要能行的話種點野果子挺好，你像眼下快絕跡的龍葵和野蘋果啦，酸棗或者覆盆子等等，都挺暢銷。你是不知道，如今城裡人最好這口，專逮野生的買。甭管什麽野兔野菜野果，只要沾個野字，

價都不談隻管掏錢。對了，還有刺梨，聽說賣得可貴啦，用它泡酒最好喝。”　　“真的麽?這些野果有種子賣嗎?我也記得小時候挺多，如今真看不到了。”

　　“我幫你問問，有結果給你電話。”

　　“敢情好，謝謝大姐。”

　　“別客氣，該我謝陳老師才對。”

　　“叫我尚東吧，我就叫你大姐。”

　　“敢情好，我算高攀了，哈哈。”

　　陳尚東側轉頭看著她，拋卻心頭憂慮後嬉笑怒罵別有風韻。

　　“相由心生，果是這樣。”陳尚東暗自想道。

　　兩人分開後，陳尚東在路邊打份小吃回到宿舍，見隔壁兩屋一片黢黑，新搬來的李欣屋裡倒是亮著燈，時而還有“嘰嘰咯咯”的笑聲傳出。

　　他看看腕表已過十點，心裡不免訝異，新來的李欣也是夜貓子?

　　進屋吃完小吃，陳尚東戴上耳機打開電腦，開始搜索流行歌曲該如何創作。

　　這支錄下來的曲子純屬有感而發，他也沒想過成曲發表，眼下卻要編好前奏跟和弦，對於不識簡譜和樂器的他來說，難度頗大。

　　臨到最後，他尋思只要搞定主歌副歌及收尾即可，至於前奏和過門，羅子豪他們會找人搞定。

　　就這樣來，他試著錄好兩段主歌的旋律，再把副歌時長控制在40秒，整首歌曲的時長定格在3分30秒。

　　做完這些，時間已過12點，陳尚東花幾分鍾時間寫下幾行字，簡略洗嗽後匆匆入睡。

　　第二天，陳尚東趕早去了劉正峰書記的辦公室裡。

　　劉正峰四十來歲，身材修長相貌堂堂，平素沒有架子，總是笑臉示人， 在學校官聲極好。

　　“你的意思是，他寧肯兒子畢業受影響也不拿出戶口本?世上還有這種人?”聽得陳尚東開門見山道明來意，劉正峰困惑不解。

　　“是這樣的，劉書記，我琢磨著您這裡能不能出個公函威脅他，若不交出戶口本，咱就申請停掉他的低保，我斷定他不敢不交。”

　　“這樣啊，”劉正峰遲疑一會後點頭道:“行，你來寫吧，注意措辭，最好去蓋工會章，這樣風險小。”

　　“好，”陳尚東點頭道:“我馬上寫，麻煩您跟工會說一聲。”

　　“沒問題，我馬上打電話。”劉正峰讓出桌子拿電話跟工會辦公室交待兩句。

　　掛斷電話後，陳尚東已經寫完，劉正峰拿著公函讚許道:“小陳老師，你的字真漂亮，怎樣，最近工作開展得順利嗎?”

　　“頭疼啊書記，單隻交個戶口本，就讓我焦頭爛額，真是操碎了心。”

　　劉正峰遞過公函拍他的肩膀，“加油，年輕人多鍛煉只有好處。”

　　“行，我聽書記的。”陳尚東接過公函躬身道。

　　劉正峰見陳尚東三兩步跨出辦公室，若有所思地點頭。

　　蓋好公章後，陳尚東去辦公室和五班教室打個轉，才推著自行車出學校。

　　來到校門口，陳尚東聽路邊一輛皮卡車鳴笛示意，便推車過去。

　　“大姐，你這麽早?”

　　宋愛萍探出頭來笑道:“還早?我已經拉一車貨去店裡又送了召軍過來。上車吧，等你半小時了。”

　　陳尚東將車交給門衛，上車徑奔小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