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從此不複回。遠去是天涯,茫茫皆海水。
三歲幼兒園,五歲讀小學。識字多才藝,書畫是一絕。初高中讀完,無奈父母催。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
與君為夫妻,紅塵相遊弋。相見常日稀,因賤妾學醫。七點準時起,夜夜不得息。姑舅不滿意,家中堆書籍。非為徒受累,隻想有作為!常頤指氣使,心酸徒流淚。關系難維系,每每自悲戚。好話說不盡,誰知不搭理。說願咱分離,從此奔東西!”
經理得聞之,驅車回家裡。對坐靠背椅,細訴說情理,“兒已薄祿相,職位難升降。幸複娶此女,小事能相幫。誓言在一起,初心難違逆。正彼此歡喜,共二年枕席。品性自貞潔,如何要嫌棄?”
婆婆謂經理:“怎能太隨意!此女無敬持,思想沒顧及。買藥草書籍,是些甚玩意?西城有淑女,名叫秦依依。性情本無比,是百裡挑一。手續請速辦,莫要存猶疑!”
經理長央告:“莫怪兒忤逆。今若遣此婦,不日命休矣!”
婆婆聽如此,敲桌槌凳椅,“恩義已兩斷,她豈能安然!彼既有心去,又何必為難?”
經理默無聲,兩眼霧朦朧。回房在身畔,哽咽不能語:“我自想宛轉,誰知難如願。你且暫還家,我今事未完。不久當如初,租房東西搬。以此做打算,到時一起玩。”
少婦謂經理:“事待分析明。想當初那日,別家來門庭。奉事多殷勤,照顧每用心。讀書雖不輟,到底縈苦辛。細思無罪過,問題何處尋?誰知仍驅遣,每常淚凋零。她不說原因,我如何改進?妾亦非完人,今不忘初心!”
“妾有繡香囊,葳蕤自生光;紅羅複鬥帳,兩面繡鳳凰。箱簾六七十,是緙絲裙裳。物物各自異,種種皆漂亮。人賤物亦鄙,不足迎嬌娘。留待作遺施,是賤妾珍藏。時時為安慰,久久莫相忘!”
……晨光正熹微,新婦起嚴妝。著我百褶裙,穿新穎時裝。足下水晶鞋,頭上首飾晃。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神輝如明月,身嬌似海棠。嫋娜自娉婷,絕代世無雙。
廳堂別婆婆,婆婆怒不止。“曾經少女時,懵懂不知事。本來讀書少,兼愧貴家子。聘禮錢財多,故不堪驅使。今日還家去,掛念勞家裡。”卻與小姑別,淚落難矜持。
“新婚入洞房,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驅遣,小姑如我長。勤心好贍養,行動相扶將。多關心愛護,嬉戲莫相忘。”出門啟車門,淚落百余行。
經理自無言,車開低速檔。隱隱遇紅燈,刹車在哨崗。款語相安慰,正九轉回腸。“定不負卿意,暫且莫悲傷。”
停車大道口,低頭共耳語:“來日定踐行,且暫還家去。我今還有事,不久當期許。誓天不相負!生死終不渝?”
新婦謂經理:“感君情意深!君既心忠貞,望君來家門。君當作磐石,妾當作竹筍。磐石無轉移,竹筍待早春。我家有長兄,性行暴且昏。恐不任我意,難蓋一而論。”舉手相依傍,仍伉儷情深。
入門庭院鎖,靜待淚相隨。阿母聽所訴,不圖女自歸:“十三知禮儀,十四知進退。十五通才藝,十六容貌美。十七遣汝嫁,卻是我昏聵。到底為甚事,不遣汝自歸?”蘭芝心慚愧:“女未尋是非,萎實無過錯。”阿母大悲摧。
還家十余日,經理未曾來。市長遣媒妁,雲有絕妙才。英俊且瀟灑,風流長得帥。學位是博士,高等學府待。
阿母謂阿女:“請相親相愛。
” 阿女含淚答:“與夫君決議,他曾經叮嚀,結誓不別離。不敢違情義,紅塵相嬉戲。自可斷來信,隻說我不喜。”
阿母告媒人:“幸得有此女,不久還家門。不堪他人婦,豈合令郎君?叨擾汝問訊,實不能期許。”
媒人即離去,到市辦公廳。說有蘭家女,言語相歡欣。家中排第五,嬌逸未有婚。
故遣為儐相,禮物送上門。直說市長家,有公子英俊,既欲結姻親,今過來問詢。
阿母謝媒人:“女兒先有誓,母親豈能言!不敢令如此。”
阿兄得聞之,悵然心中煩,向阿妹建議:“計議為哪般?先嫁得經理,婆婆不喜歡。後離婚辦證,手續總暫緩。如天壤之別,可揚名立萬。不嫁義郎體,實為你難堪。女大端飯碗,在外遭非難。”
蘭芝仰頭答:“理實如兄言。離家事夫婿,二載還兄門。處分憑決議,如何自任專!雖與彼牽連,或許真無緣。即刻相談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驅車去,事理說大概。對市長款談:“本人相致意,言談大有緣。”
市長得聞之,心中大歡喜。看陽歷事宜,此月正便利。六合正相應,良吉在月底,今已二十九,可去辦酒席。
交語速妝扮,廳堂客人滿。青雀白鵠舫,四角龍子幡。婀娜隨風轉,豪車值百萬。躑躅青驄馬,流蘇金鏤鞍。收禮三百萬,帳目銀行轉。錦緞三百匹,兼珠寶珍玩。親眷四五百,個個笑顏歡。
阿母謂阿女:“適得府君書,明日來迎娶。何不作衣裳?莫令兩不虞!”
阿女默無聲,手巾掩口啼,淚落便如瀉,傷懷自悲戚。移我琉璃榻,出置門對壁。左手持刀尺,右手執嗶嘰。“朝”衫裙新奇,“晚”婚紗綺麗。晻晻日欲暝,愁思陽台泣。
經理聞變故,請假且暫歸。未至二三裡,電話短信回。新婦知來到,出門相逢迎。悵然遙相望,泣涕淚凋零。
……停車搖車窗,喟歎心悲傷,靜默無言語,兩眼自凝望。
新婦自上前,說現在情況:“自君一別後,人事費思量。 果不如先願,又非君想象。親母不體諒,長兄是混帳。隻想得權勢,故把言語強。今我應他人,君還何所望!”
經理謂新婦:“賀卿得高遷!好運複連連,財富無極限。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竹筍值春雨,變化旦夕間。卿當喜盈門,可憐說再見。吾獨向黃泉,人世無眷戀!”
新婦謂經理:“何故出此言!並非是瞎編,誓言終兌現。生既難與共,死應相合窆。同是被逼迫,彼此心未變。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執手分道去,各各還房簷。
生人作死別,恨恨那可論?念與世間辭,從此做亡魂!
經理回家中,上堂問母安:“今日大風寒,風摧枝丫斷,嚴霜結庭蘭,室外昏慘慘。兒今日冥冥,令母在後單。故作不良計,勿複怨判官!命理如南山,康健恆久遠!”
阿母得聞之,悲慟事全知:“汝是大家子,孝義本應識。貴賤情何薄!慎勿為婦死。東城賢良女,有出塵之姿。阿母為汝求,便複如往時。”
經理再拜還,空房自籲唏。作計乃爾立,轉頭向戶裡。漸見愁煎迫,風冷景淒迷。
其日牛馬嘶,新婦停水涘。奄奄黃昏後,寂寂光消逝。我命今日絕,魂去長留屍!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
府吏聞此事,心知成定勢。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
兩家求合葬,合葬在南洋。東西植梧桐,左右種柏楊。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依傍。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聲淒涼。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