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誰把我孤兒寡母給逼急了，我可是豁出去看誰先傾家蕩產為國分憂！你在西山新置的別院是誰的報效花了得有幾萬兩吧?我跟你說，要銀子我這是一兩都沒有，你！總理衙門自己想辦法去！”慈禧鼻子裡冷哼了一聲，一把拉住了要說話的慈安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別啃氣，要不然真得上恭親王的當。

　奕訢見事態被自己一步一步從該不該和墨西哥建交，引導到能不能答應賠款撫恤，最後轉到了這100萬兩賠償撫恤銀子從哪個口子湊出來的地步，心裡自己都得誇一句自己到底是個忽悠人的好手，別看兩個嫂子都冰雪聰明人中龍鳳的主，被自己三言兩語這麽循循善誘下，還不得跟著自己的步調走?

　“兩位皇嫂，隻為這大清的體面，斷不能夠用動用內庫那點家底，皇帝陛下將來大婚和親政大典少不得還得花錢呢，我出個主意，和墨西哥接洽建交以及善後事宜，朝廷直接授權閩浙總督府一體妥善因對和處置，這事情咱低調再低調，只要左季高能搞定墨西哥人，我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管他閩浙總督花了多少銀子擺平洋人?”

　奕訢這話峰回路轉一下子讓兩個皇嫂有點轉不過彎來，慈禧豎起好看的眉毛直接質問道，

　“嗯?居然這麽簡單?六爺，這話兜兜轉轉說回來，左宗棠他別是跟洋人裡外勾結來忽悠朝廷的吧?他辦個船政的銀子都求四處爺爺告奶奶化緣，都得從福州海關稅務司上擠牙膏一樣擠，上哪變出100萬兩白銀賠償撫恤金來?！”

　慈安聞言也是有點摸不著頭腦，合著恭親王心裡早就盤算好了怎麽解決墨西哥這個燙手的山芋，居然雲山霧罩煞有其事跟我姐妹倆繞了那麽多圈子?要擱前些年他當議政王大權獨攬這會兒，這事估計都不會遞到咱姐倆面前他一手就給包辦了……可不管怎麽樣，能不跟洋人打仗那是上上大吉！

　慈安這會兒倒還是有點慶幸提前讓奕訢起複重掌總理衙門，要不然光墨西哥這事就沒人能替咱孤兒寡母分憂，六爺，到底還是咱愛新覺羅家的忠臣。

　恭親王聞言不慌不忙的從袖子裡又抽出了一張折子。這次沒有放在茶幾上，而是雙手舉起道，“兩位皇嫂明鑒，這是閩浙總督昨夜800裡加急送來的奏章，和墨西哥這檔子事該如何處置。最後當然還得朝廷先拿定主意。左季高說了，

　要戰，他的楚軍雖然是陸軍，就是靠漁船也得把墨西哥人的艦隊攆出馬尾。要和，他願意為國分憂，一肩挑了這100萬兩白銀賠償撫恤的罵名！”

　恭親王語氣極其凝重，這當口，也只有左宗棠這份800裡加急的折子。才是奕訢手裡最大的底氣和王牌，

至於左宗棠，顯然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程都押了上去，當然，若事成了，為國分憂立下的這一功勞斷跑不了，只是，調左宗棠去陝甘平亂的事情就愈發不知要推遲到何時了。

　這邊太后身邊的貼身宮女已經上前從恭親王手裡接過了折子，遞到了兩宮皇太后跟前。慈安見狀便道，“妹妹，還是你來看吧，我這人見不得他們漢臣寫得蠅頭小子，一個個跟墨團似的……”慈安的漢學比慈禧略遜一籌。這會兒藏拙也是正常，深宮裡的女人即使貴為太后，畢竟才29歲的年齡，中文博大精深。漢學要學好了卻也是不易。

　慈禧點了點頭，這次沒有端著聖母皇太后的架勢讓恭親王口述。而是從宮女手上親自拿過折子，展開看了起來，左宗棠這些年上的折子慈禧見過也不少，這份折子上的字體龍飛鳳舞卻叫她覺著有點陌生，其實這年頭別說滿清的總督，就是下面更低級別的地方官，上的折子都極有可能是師爺或者幕僚謄印撰寫的。

　像左宗棠這樣的封疆大吏閩浙總督，自己親筆寫東西的時候微乎其微，不過這份奏章事關重大，左宗棠怕走漏了風聲，還真不敢叫幕僚師爺謄寫，一筆一劃卻真是他的墨寶真跡……

　“茲事體大，左季高親筆寫得折子，簽名也是親筆簽的，用的是他閩浙總督的關防和一方在總理衙門留過底的私印，真偽是不用擔心的，只怕事情沒定下來卻走漏了風聲，所以連他身邊的師爺和幕僚俱不知情……”奕訢在一邊解釋，顯然是看見了慈禧眉頭的訝異之色。

　“墨西哥人提出100萬兩白銀的賠償撫恤金一分錢不能少，但是可以借款給我們來支付?那個什麽瑪麗皇后銀行還願意為閩浙總督的船政提供另外50萬兩白銀的借款，憑的是大清閩浙總督這塊金字招牌的信用，不需要福州海關稅務司抵押……”

　慈禧一邊小聲念著，一邊眉頭皺得更緊了，饒是聖母皇太后聰明如斯，卻也搞不懂墨西哥那個皇后到底在打什麽算盤?美麗的女人抬起眼深深的看了恭親王一眼，這邊慈安已經一把抓住了慈禧的袖口，“妹妹我怎麽聽著覺得那麽玄乎呢……墨西哥人這是唱的哪處?閩浙總督知道他在說什麽麽?”

　‘兩位嫂子聖明，左宗棠這是拿他的頂戴前程和身家性命為咱大清分憂呢，墨西哥玩的這手欲擒故縱，說起來也是人家皇后陛下的面子問題，根據我們和法國人英國人歷次簽訂的條約，若洋人的船在我們領海遇盜遇險，

　我大清地方官有救護撫恤職責，有追緝海盜奪回贓物返還事主的職責……依著我看，墨西哥人壓根沒打算跟我大清開仗，人家就是建交做買賣投資來了‘恭親王在一邊忙不迭的替坐左宗棠這有裡通外邦嫌疑的封疆大吏撇清，要不然事情弄擰了可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天……姐姐，不得了，左宗棠的折子裡說，那個墨西哥艦隊買下了原來阿斯本艦隊的江蘇號和廈門號，又從寧波買下了法國人的船廠和三艘600噸級的蒸汽炮艦，那艘阿米林號新巡洋艦也買了下來，接著又從香港英國遠東艦隊買來了2艘1300噸的蒸汽明輪巡洋艦，1艘2000噸級的蒸汽運輸艦，外加兩艘剛從黃埔船塢下水的660噸級的蒸汽炮艦……‘

　慈禧的俏臉一時間變得煞白，邊上慈安則揪住了她的袖口吃驚的道，“怎麽這麽快?這才幾天功夫，一二三四五，這墨西哥皇后真的建起了一支艦隊?她哪找那麽多水手和軍官去?”

　“兩位皇嫂聖明，墨西哥皇后不是按牌理出牌的主，和我大清建交或者不建交，她都舍得大把銀子撒下去建這個艦隊，墨西哥遠東艦隊開出的官兵待遇比英國遠東艦隊還要高一倍，比法國遠東艦隊就高的更多，

　左宗棠在折子裡說了，馬尾深水泊區浩浩蕩蕩使艘墨西哥艦隊的戰艦，一體官兵都是從英法兩國艦隊招募來的……甚至日意格和德克碑手下不少前海軍軍官重新回到了海上……”奕訢砸吧著嘴，心裡一萬個羨慕嫉妒恨，前些年幾方搶的頭破血流鬧的不可開交的阿思本艦隊比起現在這支墨西哥遠東艦隊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

　良久，看完了左宗棠奏折的慈禧頹然扔下了奏折，長歎了口氣，轉過來拉著慈安的手道，“姐姐，妹妹心思這次是真的叫墨西哥人給搞亂了……這事，要不，就按六爺和左蠻子說的辦吧！”

　慈安聞言點了點頭，轉身對恭親王道，“六爺，那朝廷就給左宗棠下諭旨，唔，著閩浙總督加欽差大臣銜，兼任南洋通商大臣，全權負責和墨西哥辦交涉，若這樣還辦不好，那就是欺君罔上瀆職賣國，發配伊利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