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堪徹夜未眠。
“老子對這些人不可謂不好,為何他們對我們還是不滿?”
凌晨時分,他想通了,“自己老是按照後世的標準來看待這一世的人,這些人啊,多半懷威而不懷德,先有威,然後略微給一些甜頭也就是了,之後將威固定下來,甜頭擴大到一定程度後也要固定下來,不能無限制擴展”
次日,他將耶律楚叫過來。
“昨日參與鬧事的有多少戶?”
“陛下,昨日末將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心想,‘以陛下、殿下的寬容,亙古未見,這些人居然還不滿足,末將一時也氣惱得不得了’,但最後一想便釋然了”
“哦?”
“陛下,昨日參與鬧事的也就是一百多戶,跟著看熱鬧的有幾百戶,剩下的並沒有跟著出來,而是在房屋裡睡覺,這裡的明斯克農戶有接近五千戶,這樣一看,這些人還是少數”
“你有什麽好的辦法?”
“陛下,我等不能太過寬容了,以往為了邊境的安全,對於這些人的鬧事多半以忍讓為上,現在看來不行了,必須要殺雞給猴看”
“具體說說”
“是,微臣建議,將挑頭的一百多戶的賦稅增加到五成,跟著來到廣場的增加到三成,以儆效尤”
“可如果一旦有戰事發生,這些人要做俄羅斯人的內該如何辦?”
“陛下,微臣了解過,在斯摩棱斯克,農奴一年上頭能夠吃飽飯就謝天謝地了,就算作為自由民,每年下來的存糧也微乎其微,俄羅斯帝國窮兵黷武,帝國人口只有我國兩成,哦,我國拿下江南之地後,恐怕只有一成了,但他們常備軍的規模幾乎與我國相當,如此一來他們的糧食消耗肯定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也幸虧在東歐諸國中,最會種地的還是俄羅斯農夫,他們的產量頗高,在歐洲也能達到兩石左右,在農奴製下,勉強能供應這龐大的軍糧,但這些明斯克人如果投到那邊去,肯定會叫苦連天,奧爾薩與斯摩棱斯克緊緊挨著,好多農戶都是親戚,雙方雖然是敵國,但在上次兩國和平協議簽署之後,在邊界處每年還是有兩次集市的,並不妨礙他們往來,雙方的情形如何這心裡都有數”
“不,還是要妥善考慮,這樣的人切不能安置到邊境了,這樣,現在馬上告訴他們你剛才所說的辦法,然後秋收後立即遷到明斯克附近,那裡大多數是漢人農戶,他們就是想鬧也翻不起大浪,假若再鬧,就貶為農奴,成為官府的奴隸,絕不姑息!”
“先說賦稅的事,等秋收之後再談遷徙的事,就這麽定了”
雖然一夜未睡,不過終於想清楚了事情,尼堪的心情還是十分舒暢的,在耶律楚、勒恩的陪同下,他帶著幾百騎沿著邊境線跑了幾日,從莫吉廖夫開始,沿著邊境線一路向北、向西蜿蜒巡視,最後抵達了靠近立陶宛的格羅德諾,這裡也是大公國從明斯克通往柯尼斯堡的重要城堡,此時,尼堪收到了一個消息。
那位如今聲名鵲起的普魯士大公,三十九歲的腓特烈.威廉竟然親自到了柯尼斯堡!
尼堪心頭一喜,暗忖:“他能夠親自來,不是將整個立陶宛讓出來有了眉目,便是又有大事與我國商議,但眼下自從瑞典人戰敗後,拉脫維亞落入普魯士的手裡,愛沙尼亞落入俄羅斯手裡,如果柯尼斯堡還是在他們手裡,加上整個波蘭海岸線都在他們手裡,大半個波羅的海都是他們的,這情形該有多好”
“現在倒好,我大夏橫插一杠子,將他們大好的形式深深切斷,他們難道不記恨嗎?若是他提出來用其它地方置換,比如全部都是波蘭人所在的格但斯克到什切青一帶,我國該如何處之?”
“眼下由於柯尼斯堡大部分德意志民眾全部遷往西德意志地區,柯尼斯堡一帶大部分是漢人移民,帝國管轄起來就容易得多,若是換成格但斯克或者立陶宛地區,肯定沒有眼下這麽容易”
“不行,柯尼斯堡死活不能讓出去,對了,普魯士人已經佔據了漢薩同盟大部分城堡,現在威廉有空跑到柯尼斯堡來,肯定在某方面又有了成績,眼下的他們與瑞典人是盟友,難道與他們又有了姻親關系?抑或與丹麥人談和了?或者與荷蘭人關系好轉了?”
“眼下的普魯士大公領有從不萊梅-漢諾威到勃蘭登堡-柏林的整個德國北部領土,還佔據著波蘭的所有海岸線,並領有整個拉脫維亞、立陶宛,實力恐怕比哈布斯堡家族直接管轄的奧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亞、慕尼黑、斯圖加特、紐倫堡相差無幾了,奧地利人肯定不會允許這樣的情形存在”
尼堪在腦海裡轉了許久,也沒有收集到任何重大的歷史事件在此時發生的影子。
……
就在尼堪在格羅德諾等候神武軍時,柯尼斯堡,一改近幾年的平靜,這幾日突然熱鬧起來。
柯尼斯堡,德語“國王之山”的意思,這裡有天主教有名的大教堂柯尼斯堡大教堂,該教堂有六十米高,在此時的歐洲算得上一座宏偉的建築了,當然了,它一半是由上好的橡木連接製成的,用到條石的只有一半。
站在教堂頂上,可以俯瞰整個城堡。
城堡位於普列戈利亞河北岸,方圓約莫十裡,條頓騎士團在這裡經營了幾百年,城堡異常高大結實,後世在二戰中該城被夷為平地,所有的古跡蕩然無存,劃給蘇聯後重新進行了城市建設,柯尼斯堡更是無從尋覓了。
與歐洲其它城堡一樣,整個城堡呈不規則的多邊形形狀,那是因為一開始城堡並沒有建多大,而是隨著時間的發展不斷擴建的。
普列戈利亞河匯入一處大的潟湖,而潟湖普遍只有三到五米,對於以前的歐洲船隻自然夠了,對於大夏國的戰艦也勉強夠用,不過大夏國拿下此地後,大公孫德安親自來到此地督辦疏浚港口事宜。
以前,普列戈利亞河下遊本身就比潟湖深得多,故此並不需要疏浚,大夏國需要疏浚的是潟湖裡的航道以及通往波羅的海的海峽。
當時大夏國派了一個分艦隊的海軍陸戰隊(一個營)前來協助疏浚,前前後後花了大約半年時間,才清理出了一條長約一百裡,寬約三百米,深度達到七米左右的航道,在這條航道上每隔一段距離會有一些航標,在戰時可以將這些航標撤去,敵人若是貿然進入,分分鍾都有可能進入三米深的淺水區,依著歐洲人此時戰列艦的吃水深度,若是滿載的話肯定會擱淺的。
眼下,已經有一支老式分艦隊停泊在柯尼斯堡港口裡,指揮官正是以前我等提到過的大夏國眼下樞密院的樞密使李延庚的長子李承嗣,一位三十出頭的優秀海軍將領。
眼下正值日暮時分,教堂頂部四面大鍾同時敲響了——柯尼斯堡大教堂頂部的鍾樓每一面都有一座大鍾,都是大夏國設在臨潢府的鍾表廠製作的,但他們敲響時,聲響可傳出三十裡以外的地方。
“嗡……”
四面大鍾同時敲響後,語音久久未能停歇,大夏國駐歐洲副大使兼柯尼斯堡地區大主教湯若望捂著耳朵好一會兒才放開雙手。
湯若望今年已經六十七歲了,他皈依東正教那年才五十七歲,立即娶了一位柯尼斯堡當地的德意志女人為妻,這十年功夫,他膝下已經有一兒一女了,作為整個柯尼斯堡地區的大主教,又是有家室的人,他是不需要守在大教堂裡的。
但這幾日柯尼斯堡頗不寧靜,明斯克大公國大公孫德安這幾日都是在大教堂渡過的,對了,孫德安皈依東正教後取了一個教名,“阿德裡安”,但我們依舊用孫德安稱呼他。
在教堂的建築群裡,後面有專門供教堂教士的起居處,其中有一棟小樓原本是專門為東正教準備的,眼下自然成了孫德安的居所。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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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教堂的旋轉樓梯上響起了有人踏著行走的聲音,慢慢地,若是仔細聽的話,你就會發現那是好幾個人的聲音,有兩個人走在最前面,後面還有一些人,一開始所有人的步履都很輕松,不過隨著樓梯的上升,這步履也變得參差不齊了。
最先的兩個人中,一人依舊保持著有條不紊的“咚咚”聲,另一人的步履明顯有些蹣跚。
漸漸地,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
湯若望皺了一下眉頭,他閉上了眼睛,一手按著胸前的十字架,一手捧在心口喃喃祈禱著。
半晌,湯若望睜開了眼睛。
他在大教堂空曠的大廳裡走了起來。
普魯士人搬走時只是將大教堂裡的畫像、雕像移走了,但裝點著金飾的巨大的吊燈、燭台卻留下了,這裡變成東正教的大教堂後自然換成了東正教的聖徒、聖跡畫像和雕像。
眼下,所有的吊燈和蠟燭都點著,整個面積接近一千平方米的大廳如同白晝,每一尊至少有兩米的大理石雕像都俯視著大廳裡的地面,當湯若望從大廳中間的通道來回踱步時,破天荒地,他頭一次感受到了來自聖人們的注視。
注視?換成凝視更恰當一些。
六十七歲的湯若望的步履一下蹣跚起來,猶豫半晌,他還是拄著一根東正教特有的主教才有資格使用的拐杖也攀上了那旋轉樓梯,通向那越往上約逼仄的頂部,只能容納十人開會的頂部。
當湯若望往上爬時,拐杖點在那極為堅韌細密的橡木板上的“篤篤”聲沒多久就傳到了頂部。
教堂頂部,大鍾樓的下面有一間四面開窗的房間,房間的正中是旋轉樓梯的最後一節,旋轉樓梯到了此處只剩下一截普通可以拆卸的梯子了,眼下這梯子卻放在房間一側,樓頂、下面的樓梯出入口都被木板封上了,這裡已經變成了一間看起來十分獨立的房間。
房間大約二十個平方,在以前樓梯口的兩側已經別隔成了兩個房間,一處較大,一處較小,大的那一處自然是貴人們會面的地方,而小的則是他們隨從的等候處。
大的那處卻隻坐著兩人。
一人三十余歲,身材中等,留著短須,神態謙和,穿著一身中式長袍,但胸前卻掛著一枚十字架。
他的對面坐著一人,身材高大健壯,年約二十四五歲,面相英俊,表情精悍,沒有蓄須,此時正在大聲向對面那人說著什麽。
那三十余歲的正是大夏國第一屆科舉考試五甲的戈仲文, 當時黑瘦少年已經人到中年了,此時的他身上掛著好幾個職務,那位年輕的自然就是明斯克大公孫德安了。
戈仲文,大夏國駐歐洲文化教育歷史類事務的全權參讚,大公國同類事物的行政首領,東正教明斯克大區教監——一個位於牧首與大主教之間的職務。
以戈仲文的悟性,區區東正教教義自然不在話下,實際上孫德安只是掛著一個牧首的幌子,明斯克大區真正的宗教領袖是這位,他對於大主教教義的闡述能力還在湯若望之上,相當於奧斯曼帝國老寇普洛魯大穆夫提的角色。
唯一的“釋經者”,這讓他在大公國一眾東正教教徒裡有著不亞於孫德安的威望。
“好了”
今日的戈仲文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聽著孫德安說了半天,本來一直是恭恭敬敬的,此時卻有些不耐煩了,這在他以往的表現中並不多見,他,畢竟是一位擁有者深厚儒教傳承的人士。
像孫德安這樣的人物豈是他能輕易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