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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
大地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顫抖,不多時,這顫抖聲越來越強烈了。
正在廝殺的雙方不約而同地都停下了腳步。
此時,經過大半夜的廝殺,雙方都是筋疲力盡,巴不得有喘息的機會,完全處於弱勢一方的東江鎮俘虜更是如此。
顫抖聲是從北面傳過來的,那裡也是連著一連串堡寨、去沈陽的官道所在。
天色已經微明,大約三十個呼吸之後,從大營兩側冒出來了大隊的騎兵!
一見之下,雙方的神色完全是天淵之別。
葉臣等人是眉開眼笑,而王輔、陳文盛等人一顆心完全沉到了谷底。
來的大隊騎兵都是建奴甲兵裝扮,從大營左側過來的是清一色白衣白甲,而從右側過來的則是紅衣白甲,無論是白衣還是紅衣,鐵盔上長長的櫻槍(俗稱避雷針的便是)上吊著的白色、紅色的櫻穗在晨曦裡迎風飄揚。
盔纓、盔體、抹額、頓項一氣呵成,這種整肅的裝扮如今除了滿清,只有大明邊軍裡的家丁有了。
(PS:後世電視裡常見的八旗騎兵的裝備實際上是取法大元和大明的,彼等為了做出區分,最顯著的便是將櫻槍拔高了,在後世的人看來就像一根避雷針似的,實際上整體扮相與明軍精銳部隊相差不大)
“多半是剛剛離去不久的安平貝勒知曉了此地的動靜,才派了正白旗、正紅旗的騎兵過來助戰”
葉臣不禁想到這個,之後既興奮又恐懼。
興奮的自然是有了這兩千騎兵,對付這些亂賊更有把握,恐懼的是,在自己的統管下出了這麽大的亂子,若是傳到皇帝那裡該如何交代?
皇帝如今可是分外看重漢軍啊,前不久還將孔有德、耿仲明兩人封了王爵,跟隨兩人的士兵也全部加入了漢軍旗,對於這次在皮島俘虜的漢軍,他可也是給予了厚望的啊。
罷了,漢軍自己要造反又乾我何事?
大隊的騎兵越來越近了,在大營兩側卷起了大團的煙塵,葉臣心裡一怔,“怎地還不收攏韁繩,放緩馬速……”
安平貝勒杜度隸屬於正白旗,葉臣整了整衣冠,朝白衣白甲的那隊騎兵跑了過去。
在葉臣的正前方,為首的是大約四百騎,打頭的一位卻是一個身形粗壯的少年,約莫十六七歲,手裡拎著一杆長槍,見到葉臣不但沒有停下,反而加快速度向他衝過來!
“那是一個蒙古人!”
葉臣心裡一凜,那人從鐵盔裡面露出了一抹留海,那是大多數蒙古人的尋常打扮(頭頂的頭髮全部剃掉,周圍的頭髮留下,前額留海,後面有的編成無數根小辮子,有的編成一根大辮子)!
不過在如今的滿清八旗裡面也是蒙古人的,那是在遼東很早就依附於老奴的部落,不過這些人應該早就按照滿人的習俗剃發了呀。
葉臣還在馬上疑神疑鬼,電光火石間,對方的戰馬離他只有一丈遠了!
“將軍……”
“咣當!”
葉臣還想問一問,沒想到那人手裡的長槍毫不客氣地向他刺來,葉臣也是完顏部有名的勇士,手底下也是有些功夫的,當即用大劍格擋了一下,劍身碰到槍頭髮出了刺耳的聲響。
這時,那人身後的約莫四百騎就像狂風一般席卷了過來,而此時,由於葉臣的猶豫,他手下這三百騎鑲藍旗騎兵的馬速全部放緩了!
狂風吹過之後,那蒙古騎士帶領的四百人已經從葉臣的隊伍“穿”了過去,穿過去之後絲毫沒有停歇,繼續撲向了正在大營面前圍攻東江鎮士兵的伊徹滿洲步軍!
而葉臣的三百騎被“穿過”之後,幾乎有一半已經掉落馬下了,尚在馬上的騎士一個個都呆若木雞!
葉臣僥幸沒有被擊落下馬,他到底是宿將,很快就明白了來的是什麽人!
可恨的索倫蠻子!
他們先後幾次大敗大清,手底下有的是大清旗兵的裝備!
但是這些索倫蠻子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又為何是從北面過來的?
不過眼下容不得他細細琢磨了,前面的四百騎席卷過後,後面又跟來了約莫三百騎,此時遠處的天空太陽已經露出小半個腦袋了,晨曦下騎士的裝扮清晰可見!
一手馬刀、一手短銃!
“果然是索倫蠻……”
話音未落,一大陣清脆的銃聲刺破了黎明,葉臣的戰馬也被短銃擊中!
葉臣落馬!
鋥亮的馬刀出現了,接下來又是一陣狂風驟雨,這陣狂風驟雨過後,在場的葉臣騎兵只剩下寥寥幾十騎了。
不過這還沒完,這三百騎席卷過後,又來了三百騎,這三百騎卻是長銃和馬刀的配置,一陣火槍聲過後,呆立在場中的葉臣騎兵只有寥寥數騎了,當那三百騎以迅捷的姿勢將火銃背在身後,將馬刀抽出來後,那寥寥數騎此時才醒悟過來!
他們是敵人!
不過一切都太晚了,當這三百騎“刮”過後,場中只剩下了四散奔逃的戰馬,以及在地上哀嚎的騎兵。
從大營另一側過來的騎兵更是如魚得水,他們面臨的都是伊徹滿洲的步軍,在戰馬的高速衝擊下很快便潰不成軍了。
大營裡,已經緩過神來的陳文盛趁機與另外一名東江鎮士兵一起與那個佐領重新廝殺起來。
而在更遠處,王輔也是目瞪口呆。
“難道韃子起了內訌?”
旁邊一人卻提醒他,“這些不是韃子,剛才一個騎兵的的帽子掉了,露出裡面的腦袋,那並不是韃子的裝扮”
王輔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這到底是什麽人?”
……
來的自然是尼堪的兩千騎兵。
尼堪他們抵達遼東海域後並沒有直接去鴨綠江口,而是來到了鹿島(後世大鹿島),在鹿島停船之後,用一艘船將十名化妝成清兵(實際上就是清兵)的葉赫騎兵放上了岸。
葉臣鎮守鎮江堡時,也沒有對遼東東海岸放松警惕,日常也有七八名騎兵在東海岸巡視。
於是,兩支偵騎小隊碰上了,結果是注定的,一個出其不意,一個蒙擦擦,何況那十名葉赫騎兵都是正黃旗的,目前處於“小媳婦”地位的鑲藍旗騎兵見了也只有點頭哈腰的份兒。
葉赫騎兵當場斬殺大部分鑲藍旗騎兵,並俘虜了兩名,逼問之下,鎮江堡的情形昭然若揭。
原本尼堪還想派出騎兵悄悄北上佔了鳳凰城與鎮江堡之間的湯站堡,以掐斷鎮江堡清兵的退路,沒想到彼等剛剛走到鎮江堡的北面便發生了東江鎮俘虜造反的事情!
天色大明時,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葉臣跌落馬下時,被飛馳而過的瀚海國騎兵的戰馬踩斷了大腿,而那名庫爾咯佐領也被後面的騎兵殺死!
而原本有六千之數的東江鎮士兵經過了一晚的戰鬥,數量銳減到三千多人,領頭的陳小郎、陳文盛更是重傷昏迷不醒!
聽說他們是大明欽封的奴兒乾都司都指揮使的麾下,雖然還是有些懵懵懂懂的不明所以,終究是從韃子手裡撿回一條命,王輔等人都是喜極而泣。
控制大營的局面後,尼堪的親衛隊吹響了號角。
不多時,船隊逆著鴨綠江、璦河過來了。
從船上下來了一千步軍,將鎮江堡東西兩側的大門緊緊地封鎖住了!
鎮江堡裡,還有孫得功的殘兵敗將兩百多人、庫爾咯旗兵三百,與下面大營的王輔等人一樣,他們也是在城牆上經歷了悲喜兩重天。
不多時,從尼堪騎兵隊伍裡出來了一人,那人正是加哈禪部族的額亦都。
他向城牆上一喊話,鎮江堡裡的庫爾咯旗兵不禁動搖了。
城裡的佐領叫薩達蘭,原本是圖們江流域的庫爾咯小部落哈拉達,正好認得額亦都,一見他在下面喊話,這內心不禁掀起了波瀾。
城北大營的清兵應該大多不是被殺便是被俘,整個圖們江流域的庫爾咯部落的絕大部分精銳鹹集於此,沒想到攻打皮島時沒有損傷多少,在自己的土地上一個晚上便折損大半!
按說薩達蘭應該對尼堪這支莫名其妙不知從那裡冒出來的索倫蠻子軍隊充滿仇恨才是,不過他並沒有如此的心思,一來如今城裡的兵力有限,他就是想報仇卻力有未逮,二來嘛,這也與滿清的兵製有關。
皇太極將索倫、庫爾咯、黑斤等“野女真”人納入八旗時,基本上還是按照以前的部落進行編組,一個牛錄下面編有三個佐領,一個佐領領八十到一百戶,薩達蘭恰好是這三百戶的哈拉達,而城下被殺被俘的多半是另外的部落的。
這時的大部分“野女真”可沒有什麽“民族”概念,部落之間那可是赤裸裸的競爭關系,在深山老林裡采參碰見了,若是敵對的部落,勢必是要廝殺一番的,就像他們遇到了老虎、黑熊一樣。
所謂同族,那是外人對他們的稱呼,對於他們來說,哈拉達之內的都是同族,其他的都是潛在的敵人。
故此,他對於城下“同族”被俘被殺渾然不覺,而是對額亦都說的話有些興趣。
“薩達蘭,我家大汗說了,如今鎮江堡的兵力大部被殲,你等也不能幸免,何不另投明主?你等若是願意的話,沿著鴨綠江一直向上遊走,再沿著圖們江向大海的方向走,然後繼續向東,那裡已是阿斯蘭大汗的領地”
“你等可將族人遷到那裡,或者去海參崴投奔加哈禪大人,都可”
聽到這話,薩達蘭還在沉吟不語,一旁的孫得功卻是五味雜陳。
自己已經敗過一次了,如今還是皇上額外開恩,讓自己參與攻打皮島積累一些功勳以贖前敗之罪,總算立了些功勳,眼看麾下的旗丁就要大增,自己也能恢復到以前的爵位,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難道索倫人是上天派過來禍害自己的?
他的一家老小包括唯一的兒子都留在遼陽,不可能主動投降,不過眼下城裡的頭目是薩達蘭,人家雖然被老滿洲稱為伊徹滿洲,不過漢軍旗眼裡,那可是妥妥的“真滿洲”,薩達蘭沒有發話,便沒有他說話的份兒。
(PS:孫得功的兒子孫思克,乃滿清名將,河西四漢將之一,不過如今才幾歲而已)
不過他也暗暗下定了決心,一旦薩達蘭被城下那人說動了,自己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他,就算打不過他也要拚一個魚死網破,屆時皇上細查下來,還能保全自己的家人。
於是,他向自己的親衛使了個眼色,準備在薩達蘭同意額亦都的勸說時暴起傷人,先拿下他再說。
其實,對於薩達蘭來說,這一部剛剛遷到鎮江堡不久,手底下除了幾個朝鮮阿哈,並沒有大量的漢人歸他使用,與沈陽、遼陽附近的大平原相比,鎮江堡一帶的土地還是差一些,出產也少了許多,他們還沒有充分領略到當旗人的好處。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了朝鮮阿哈耕種,族裡的人也時不時打打獵、采采參、撈撈東珠,終究是比以前單純靠漁獵強一些。
而去加哈禪那裡就不同了,不僅可以像以往那樣自由自在地漁獵,還可以通過與西夷、倭人的貿易賺一筆。
薩達蘭的猶豫不決被孫得功看在了眼裡,他趕緊說道:“章京大人,我等還有五百多人,城裡的家屬搜羅搜羅也能湊出幾百人,索倫蠻子這麽大的動靜安平貝勒不可能不知曉,只要我等堅守幾日,等安平貝勒大軍一到……”
其實孫得功完全明白,索倫人根本不需要出動,將那些東江鎮士兵武裝起來後就不是自己這些人能夠對付的,他在這麽說無非是堅定薩達蘭守城之心。
“哎呀”,只見薩達蘭轉過身來,對著孫得功說道:“不是孫大人提醒,本將幾乎要中了城下那廝的圈套!”
孫得功聞言一喜,有了薩達蘭這三百人,堅守城池便又有了幾分把握。
只見薩達蘭用右手拍了拍孫得功的肩膀,“孫大人,沒的說,你我兩人橫下一條心,誓死保衛鎮江堡!”
“誓死保衛鎮江堡……”,受到薩達蘭的感染,孫得功隱隱有些激動,不禁將右手也舉了起來,跟著大聲喊道。
不過他的話音未落,便感到腹部一陣劇痛。
低下頭一看,只見薩達蘭這廝的左手不知何時掏出了一柄小刀,直直地扎進了他的腹部。
“你……”
這位當時叛出廣寧城,為老奴攻下廣寧立下汗馬功勞的漢軍鑲白旗梅勒章京在一陣絞痛和眩暈中倒下了。
他倒是做到了殺身成仁,也不知皇太極最終能不能知曉這一切。
隨著孫得功的倒下,鎮江堡裡又出現了一場小規模的戰鬥, 薩達蘭這三百新滿洲大戰孫得功的兩百多漢軍旗,最終薩達蘭在拚掉了近百旗丁的情況下全殲了這兩百多漢軍。
大幕已落。
……
三日後,尼堪讓人將沈依依、小梅的屍骨焚燒了裝在一個陶罐裡,而在尼堪的隨船軍醫的醫治下已經大好的陳文盛將斷了一條腿的葉臣一刀刀剮了,最後將他的殘肢扔在荒郊野外。
薩達蘭跟著額亦都走了。
尼堪在東江鎮的剩余三千人中挑了兩千人,給他們配上了清兵的甲衣、武器,此時跟在後面的那兩百艘龜船、板屋船終於到了,尼堪將東江鎮士兵一千人以及三千戶家屬全部裝上那些船隻,讓他們先南下了。
而尼堪親自帶著兩千騎兵、三千步軍沿著遼東的東海岸線向西行進。
海上,孫佳績帶著船隊也貼著西海岸線向西進發。
目標,旅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