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離新年還有三日,東京城,軍政學校,大校場。
這一日,不但降將們全部披掛上陣了,分成五十飛龍騎、一百猛虎騎捉對廝殺,連包括洪承疇在內的部分降官也到了。
隨著大鼓不斷傳出的咚咚聲,葉布舒帶領的飛龍騎最終還是獲得了勝利。
十個小隊裡,最終以葉布舒、遏必隆以及一個建州出身的甲喇章京、名叫剛鐸的武力最強,其中尤以原本的黑斤大酋之子葉布舒最強。
故此,這三人率領的三隊飛龍騎處在大隊的最前面,準備接受尼堪的勉勵。
剛才尼堪站在高台上,不過現在他在孫傳宇、阿克墩、李延庚等人的簇擁下策馬下了高台,當然了,親衛隊的哼哈二將拔都、葉連納克緊緊跟著他,此二人之後才是孫傳宇與阿克墩,這之後才是李延庚。
尼堪今日也穿了一身軍服,不過卻只在呢絨大衣外面罩了一件他專用的棉甲——那是一件比尋常棉甲多了一斤棉花鍛打出來、布滿銅釘、繡著龍紋的金色棉甲,頭頂上也是尋常的鳳翅兜鏊,當然也是青銅鑄造的,不過磨得晶亮,乍一看還以為是金製的。
披著一件黑色的絨布披風。
他的右手也提著一杠虎槍,不過那火紅、金黃兩色的槍纓顯示了主人特殊的身份。
他擅使的弓箭也放在身體左側,身體右側則掛著一柄用錳鋼專門為他製作的騎刀,份量與普通騎刀一樣,不過更加堅韌、裝飾得更加精美罷了。
腰畔還掛著一柄大夏國新近出品的燧發短銃。
說起這燧發短銃,到了此時又有精進。
尼堪這把短銃師法弗朗機銃的製式,不過子銃卻是固定在銃身上,有三個銃眼,都可事先裝填好引藥、彈藥,扣動扳機一下後,下一個銃眼便自動轉到短銃自身的銃管跟前,此時稍微撥動一下短銃上某個裝置,扳機便能又處於擊發狀態。
這樣的短銃,整整研發了三年,目前卻只有三把,除了尼堪身上這把,便只有他的貼身親衛拔都、葉連納克兩人有了,想要大規模裝備恐怕還需要時日,不是工序複雜,而是材料問題,不過隨著東方紅Ⅰ型蒸汽機的問世,有了穩定的能源輸出,大夏國工部下一步應該可以在機床上大批量試製了。
尼堪今年三十三歲,正好是他後世在呼倫貝爾一帶帶兵的年齡,又是他自1625年十五歲那年起兵十八年的日子。
十八年了!尼堪心裡也是暗暗歎息。
還是那張清秀的面龐,不過在留了短須,稱帝四年之後,他的身材依舊沒有走樣,在一匹特別高大的混血戰馬上依舊挺拔著身軀,在寒冷的北風呼嘯下,在剛才一場“激烈”、“喧囂”的“廝殺”之後,他的神情依然平靜,面上絲毫沒有半點喜怒之色。
對面,正中的那三人,全部出身於滿洲八旗的遏必隆、葉布舒、剛鐸三人也是暗自歎服。
其實剛才在“戰鬥”時,有葉布舒、剛鐸這兩個小輩在前面衝鋒陷陣,他遏必隆根本沒有使出全力,而是在暗中觀察高台上的尼堪,他注意到,他們這場會操進行了大約半個時辰,按照瀚海軍的說法,那就是一個小時,在這一個小時裡,身為漠北諸部博格達汗、大夏國皇帝的尼堪竟然在馬上紋絲未動。
這份修持,可不容易做到,人容易做到,可戰馬不容易做到,如果能做到,那肯定是騎士經常與戰馬在一起,還能親自喂養戰馬,最後才能達到的“人馬合一、如臂使指”的境界,還有那身材,肯定也是長時間堅持操練才能有的。
“難怪……”
這三人中,武力最強的葉布舒處在中間,其左邊是遏必隆,右邊是剛鐸,剛才這“難怪”卻是葉布舒發出來的,還是用女真語發出來的,遏必隆一聽此話,既心領神會,又有些驚異。
這聲音與葉布舒平素的聲音大不同!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理會這些了,當葉布舒說出這句話時,只有一個意思。
拚死向前,殺了尼堪!
他們三人離尼堪只有五丈的距離,按照昨日遏必隆的布置,由他與剛鐸擋住尼堪身邊兩個護衛,由本來就是巴牙喇裡的虎槍高手、又在金州練了半年的正紅旗巴圖魯葉布舒直撲尼堪!
“尼堪肯定也會武藝”,昨日,他三日偷偷商議時便想到這一層,不過身為一國之君,武藝再高也不可能高過勇將,而以遏必隆、剛鐸兩人的能力,縱使不能戰勝拔都與葉連納克,不過阻擋一刻的時間,為葉布舒擊殺尼堪創造機會還是辦得到的。
此時,尼堪、拔都、葉連納克三人已經處在大隊的最前面,孫傳宇等人離他們還有約莫三丈的距離!
“哼!”,在戰馬飛馳中,那葉布舒又開口了,“這廝還真是自視甚高,就這麽信任降將?!”
這下遏必隆更加疑惑了,這哪裡是葉布舒慣常的聲音,不過現在他也想不起他到底是誰了,因為區區五丈的距離,一個呼吸便到了,他手裡的虎槍已經迎上了正在尼堪左側的拔都!
與此同時,岫岩猛將剛鐸的虎槍已經對上了葉連納克!
令這三人驚異的是,對面的大隊似乎知曉有這麽一出似的,包括孫傳宇在內都沒有動,依舊讓尼堪三人處在最前面。
不過眼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葉布舒手中的虎槍猛地向尼堪刺過來!
一刹那,大校場中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葉布舒三人後面的降將們自然是驚異不已,而孫傳宇等人後面的教官眾、尼堪的其他親衛也相差仿佛。
尼堪依舊面無表情,就在葉布舒出槍的那一刹那嗎,他手中的虎槍也出手了!
電光火石間,尼堪的虎槍已經回到它原來的位置,而葉布舒手中的虎槍卻斷成了兩截!
就在一刹那,尼堪手中的虎槍擊中了葉布舒虎槍的槍杆,並將它一槍兩段!
此時,孫傳宇、阿克墩、李延庚、孫德盛四人出動了,不僅如此,原來在降將裡跟著一起學習的石明雄、姬甲傑、趙良棟(其最近由灰衣衛轉到騎兵的序列)、傅鼎臣(其也準備由文官轉到武職,就是後世的傅青主)四人也策馬走到大隊降將的前面!
此時,葉布舒三人每人生前身後都有兩人以上圍著!
“哈哈哈!”
尼堪仰天大笑,說時遲那時快,他手中的虎槍又刺了出來,此時,虎槍的槍刃還是正中葉布舒手中那半截槍杆,還是一槍兩段,如今葉布舒手裡只剩下一個短木棒了,令葉布舒惱火的是,就算他還正在尼堪面前,卻並沒有瞧清尼堪是如何出槍的。
“說與你等知曉!”
尼堪這時才開始講話。
“你等的操典,無論是體能、隊列還是槍法、刀法,太半都是出自朕手,也不瞞你等,朕貴為天子,若是沒有特別的情形,每日的操練與你等並沒有什麽不同,這槍法更是朕幾世心血凝練而成,莫說你等剛練者,就是瀚海軍裡,能勝過朕的也沒幾個”
“幾世?”,有心者還是聽到了這句話,特別是孫傳宇等人,不禁琢磨起來。
尼堪卻沒有理會這許多,他看向呆若木雞的葉布舒,“勒克德渾!”
那“葉布舒”聽了渾身一震,此時已經完全放棄抵抗的遏必隆現在終於知曉此人是誰了,不過為時已晚。
“好你個勒克德渾,假意從龍城突圍,分成兩路,一路由葉布舒假扮你真突圍,而你,就是為了投降我軍,從而得到接近朕的機會!”
尼堪眼神也包含激賞,“可惜,你還是功虧一簣,你可知曉,你失算在哪裡?”
只見那“葉布舒”在臉上胡亂折騰一番,等他將手放下來時,臉上已經沒了那亂蓬蓬的大胡子,而是一幅眉清目秀的模樣,不是那多羅貝勒勒克德渾是誰?
“真的葉布舒也落到你等手裡了?”
尼堪更加激賞了,他點點頭,大喊了一聲,“帶葉布舒!”
尼堪的聲音既低沉又有幾分激越,穿透力竟不亞於任何一個看起來威猛無比的猛將,令在場的降將們都是一震。
不多時,從孫傳宇後面的親衛隊裡出來了一騎,那人身材極為雄壯,臉上也滿是胡須,不過修建得頗為整齊。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葉布舒。
此人來到尼堪附近後,就趕緊下馬跪了下來。
不是朝向尼堪的,而是對著勒克德渾的。
“主子,這是奴才最後一次給您磕頭了”
勒克德渾卻將臉朝向一邊,根本沒有理他的意思。
葉布舒給他磕了一個頭後便站了起來,“勒克德渾、遏必隆、剛鐸,大勢已去,別負隅頑抗了,趕緊下馬就擒吧”
此時,遏必隆再也忍不住了,他大聲喝道:“葉布舒!你個奴才,我大清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何敢如此?!”
葉布舒此時就在尼堪眼皮子底下上了戰馬,他策馬跑向遏必隆,一邊還大聲說道:“黑水三部,達斡爾、錫伯、黑斤,皆索倫人也!”
就在他錯愕間,葉布舒手裡的虎槍槍尖已經刺進了他的脖子!
與此同時,從降將中又飛來兩騎,一騎是佟養甲,一騎是恩格圖,他們一人飛向剛鐸,一人卻飛向勒克德渾。
不多時,勒克德渾三人的腦袋都落到了地上,此時尼堪卻大喝一聲:“佟養甲,你做的好事!”
佟養甲趕緊下馬跪倒在地,“主子,奴才冤枉啊,並沒有做對不起大夏的事”
冷笑道:“代善與你分別時,與你說了甚?”
佟養甲大驚,這種事怎地皇上已經知曉了,趕緊以頭搶地,“主子,倒是有一些事,本來想這次訓練完畢後再將名單奉上……”
“也罷”,尼堪說道,“看在這半年你並沒有作惡的情況下,暫且放過你,回頭與王文慧分說清楚,你可明白?”
“嗻!”
……
一場“會操”竟以這種令人瞠目結舌的方式結束了,會後,尼堪還當場對降將們的去向進行的安排,等輪到孫定遼時,尼堪面色又是一沉。
“孫定遼,你可知罪?”
此時尼堪已經回到高台就坐,孫定遼聽了趕緊跪了下來,“末將不知有何罪責”
“哈哈哈”,尼堪笑道,“你這廝,文武雙全,別的什麽都好,就是不老實,朕問你,裡到學校的第二日,在洗漱時否擰壞水龍頭一根?”
一聽是此事,孫定遼不禁長舒了一口氣,趕緊低頭回道:“確實是小的乾的,當時初入大營,不不不,學校,生怕惡了教官,留下不好的印象,於是……”
尼堪此時站了起來,不禁對著孫定遼,還對著高台下一大眾降將。
“諸位,你等在半年之內都通過了考核,別的不說,朕生平最恨知情不報者,你等可以犯錯,不過一定要稟報,若是知情不報者,便是犯了瀚海軍的大忌!你等可記住了?!”
“記住了!!!”
台下傳來一大陣回聲, 尼堪滿意地點點頭,他將孫定遼扶起來。
“原本以你的成績、能力、年齡,完全可以到騎兵旅做一個副指揮使的,如今由於知情不報,卻只能到騎兵團做一個副指揮使,你服氣嗎?”
“服氣,服氣”,能撿回一條命就是燒高香了,孫定遼趕緊磕頭如搗蒜。
尼堪親手將他扶起來,讓他回到了台下的大隊裡。
看著這些人,尼堪眼裡精光大盛。
都說滿洲八旗厲害,實際上為大清打下江山的還是眼前這些人,除了長江以南的左良玉部眾、高傑部眾、張天祿兄弟,歷史上滿清席卷大明,實際上靠得就是這些人啊。
何況,眼前這些人,不僅僅在疆場上縱橫馳騁,後世在中國擔任巡撫、總督者不計其數,可都是文武雙全的人才啊。
他們才是滿清手裡的利器,能成為滿清的利器,何嘗不能成為我大夏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