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到幾日前。
杜爾加城此時也是一座扼控著鄂嫩河北岸以及前元古驛道的重鎮,也已經由木寨改成了一座周長約四裡的正式城堡。
接到尼堪的命令後,蘇哈立即給鎮守尼布楚的嶽讬下了命了——在尼布楚的那一千常備軍尼堪最後想來想去還是讓嶽讬管著了。
嶽讬接到命令後倒沒推辭,立即帶著千騎南下了,沒幾日便到了杜爾加。
此時蘇哈已經將在周圍的達斡爾三部中抽調了兩千部族騎兵,準備在自己離開時由他們鎮守杜爾加,並讓額爾特部哈拉達巴根負責。
在杜爾加城的兵營裡,蘇哈親自在營門口迎接了嶽讬——他畢竟在名義上是尼堪的弟弟。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嶽讬突然出示了一道用薄絹寫就的命令,說是尼堪寫的,說什麽“茲有杜爾加城守將蘇哈心懷不軌、裡通外敵,著大汗親弟嶽讬帶人拿下,並接管守將一職”雲雲。
蘇哈一下傻眼了,前幾日大汗還派人來讓自己帶兵去呼倫城,怎麽會沒頭腦的出具這樣一道命令?
“假的,這是假的!”
蘇哈憤憤地喊道,興許他自認為一直以來對尼堪忠心耿耿,突然遭受這樣的待遇實在是太不公平,言辭、舉動上便有些不受控制,結果被嶽讬當場擊殺!
蘇哈的腦袋被嶽讬一刀斬斷了,骨碌碌的腦袋滾到了地上,雙目圓睜,一副不甘的模樣。
按說以蘇哈之勇,身邊又有親衛,是不大可能讓嶽讬得手的。
不過蘇哈終究是牧奴出身,骨子裡對嶽讬還是有些畏懼的,同時也沒有做什麽防備,便讓嶽讬輕易得手了。
蘇哈身邊的親衛都驚呆了,一邊是大汗的弟弟,一邊是大汗信賴的大將,這叫他們如何是好?
最終“大汗弟弟”的名頭還是佔了上風,親衛們最終還是屈從於嶽讬了。
嶽讬擊殺蘇哈後,繼續打著尼堪的幌子,又在這三千騎進行了大量的軍將更換,將瑪爾吉部哈拉達之子謝博勒、達斡爾三部之一的鄂嫩部哈拉達阿爾丹提拔為軍隊的重要將領,各領一千騎。
由於嶽讬畢竟是尼堪的弟弟,而蘇哈以前不過是依附於烏扎部的一個達斡爾牧奴,嶽讬這一出雖然在營伍裡引起了軒然大波,不過最終還是平息下來了。
於是嶽讬便帶著這三千騎浩浩蕩蕩東去了,一直開到了呼倫城下。
尼堪走後,呼倫城的部族騎兵是由額騰翼率領著,而剩下的兩千步軍則是由原來的女真阿哈吳應龍暫時打理。
見是大汗的弟弟親自帶著大軍前來協助守城,額騰翼想都沒想便準備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慢!”
不過卻被吳應龍製止了。
“這是為何?”,額騰翼可是以前博格拉部的日常負責人,見自己被一個以前的阿哈止住了,說這內心沒有火是不可能的。
“哈拉達你看”,吳應龍向嶽讬的身邊指了指。
額騰翼向下看了看也沒有什麽不妥。
吳應龍卻是一臉嚴肅地說道:“哈拉達,蘇哈將軍一直以來對大汗忠心耿耿,怎麽會圖謀不軌?何況就算讓二爺接管蘇哈的隊伍,我等怎麽沒有接到大汗的訊息?按說大汗離我們更近,我們應該比嶽讬更早知道這個訊息才是”
“何況大汗臨行前還說,‘等蘇哈來到後,我等一切都要聽從他的指揮’,如今蘇哈沒有來到卻來了嶽讬,難道哈拉達就不覺得奇怪嗎?”
額騰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趕緊問道:“你的意思是說……” “哈拉達,你看”,說著向城下嶽讬附近一指,“嶽讬前後有好幾人,都是索倫人的打扮,不過我來到此地已經好幾個月了,對於索倫人還是有些了解的,林中之人與南面的女真人相比,無論相貌還是言語都很像,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來,不過林中人大多並不剃發,最多將腦門的頭髮剃掉,而將周圍的頭髮保留下來”
“而那幾個人帽簷下面並沒有露出頭髮,不過我也見過有剃發的索倫人,這一節到做不得準,哈拉達,我問你,烏扎部都是剃發的嗎?”
額騰翼搖搖頭,“漠北使馬的索倫部落,幾乎沒有剃發的習慣,老一輩的可能還會將頭頂一圈頭髮剃掉,不過自從大汗上位後這種情形便幾乎消失了,因為大汗自己都不剃發,下面的人自然有樣學樣”
他突然有些醒悟過來,“你的意思是?”
吳應龍點點頭,“若是這樣的話,這些人的身份就很可疑了,很可能是女真人,不過也有可能是黑龍江一帶的索倫人,他們的裝束倒是與女真人很像”
城下的嶽讬見額騰翼與吳應龍兩人磨磨蹭蹭了許久也沒開門,不禁大怒。
“城上的狗奴才,見到大汗的親弟弟還不打開城門,難道想造反嗎?”
額騰翼此時已經有了計較,他向下面大喊著:“二爺,本人沒有接到大汗的命令,不敢擅自打開城門,不過剛剛已經從北門派出了快馬,二爺在城外稍後,最快半日,最多一日大汗那裡便有消息”
嶽讬大怒,“狗日的額騰翼,你不過是被根特木爾驅逐到林中的野人,僥幸被大汗收留,若是依照從前,你就是我家的牧奴,竟敢對你家主子如此不敬,趕緊打開城門,看在大汗的面上我會放你一馬,若是再耽擱片刻,等老子進了城,便是你的死期!”
額騰翼、吳應龍兩人卻依舊不理不睬,嶽讬正欲繼續罵下去,他身邊一人卻止住了他。
不多時,城下三千騎裡分出來百騎朝北邊去了,城上的額騰翼、吳應龍一見頓時又明白了幾分,這時,無論嶽讬怎麽叫罵,他們都沒理會。
嶽讬無奈,隻得在城池南門附近扎營。
大興安嶺上,尼堪接到蘇哈的信息後當即便驚呆了,天旋地轉之下幾乎從馬上摔了下去。
半晌,他才對那南楚說道:“兄弟,你帶著兩千騎加上三千步軍繼續向東開進,記住,抵達齊齊哈爾附近時千萬不可莽撞,在嫩江西岸扎營,與木寨遙遙相對,有你這麽一支勁旅存在,敵人肯定不會全力進攻木寨,若是敵人騎兵來攻,你等緊守大營即可,若是步軍來攻,你等騎兵立即出擊”
南楚心裡有些感動,他這是將五千大軍都叫到自己手裡了,“大汗,你這是要回呼倫城?要不帶上一千騎吧,我這一千騎若是碰上蒙古人,可當五千騎使用”
“不了”,尼堪卻搖搖頭,“你等需要的便是聲勢,如今大部是步軍,只有兩千騎兵,本來聲勢就有些弱,怎可再削減一千?”
“那呼倫城那邊?”
“放心吧,常備軍對於本汗還是忠心的,我帶著三百親衛前往即可”
尼堪讓自己的人與南楚的部隊換了衣服,南楚雖有些不解,不過還是遵照尼堪的意思照辦了。
當晚,尼堪帶著親衛隊不顧疲勞,連夜沿著北大河的河谷地帶向呼倫城趕去,半路上倒是碰到了原杜爾加城的一百騎兵,碰到尼堪後二話沒說就投降了。
尼堪見到裡面還有一些原烏扎部和瑪爾吉部的部族騎兵,便問那個帶隊的百夫長。
“大汗,二爺讓我等在山口附近巡邏,若是遇到敵人便要快速趕回去通報”
“蘇哈是怎麽死的?”
等那人一說,尼堪一下便明白了,心中不禁騰起了萬丈的怒火,不過最後他還是忍住了。
“二爺最近有沒有與其他人來往?”,他看向烏扎部的一個騎兵。
“是有四五個人前幾日到了烏扎部,不過是做什麽的我們也不大清楚”
尼堪點點頭, 看來敵人多半找上了嶽讬,想通過他來給自己一個致命的打擊。
殺死了蘇哈,控制了三千常備軍,卻是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不過在回呼倫城的路上他有件事一直沒有想通,“若是嶽讬聽信了敵人的許諾,準備對自己圖謀不軌,那他們現在頓兵城下是何用意?呼倫城周圍到處都是自己的親信,但凡有人通報了自己他就是死路一條”
快接近山口時,尼堪突然停了下來。
“諸位”,他盯著孫傳宇、蕭阿林一幫手下,臉色異常嚴峻。
“呼倫城多半被敵人包圍了,興許前面的山口附近便是敵人的大隊騎兵,如今我等只能拐向西南,沿著烏奴兒河繞到呼倫城去”
等尼堪他們一行四百騎抵近海拉爾河的支流伊敏河時,天色剛剛蒙蒙亮,四百騎沿著伊敏河悄悄向北行駛,呼倫城便建在伊敏河匯入海拉爾河的河口附近。
呼倫城的輪廓很快便在晨曦中露了出來。
尼堪一行人向西鑽進了一個小山丘。
在小山丘的頂上,眼前的情形讓尼堪大吃一驚。
城池的南邊就不用說了,除了嶽讬的三千騎,又增加了大片的帳篷,按照帳篷少量來看,至少也有兩千騎。
五千騎,將呼倫城的南門堵得死死的。
城西,伊敏河西岸,也是大片的帳篷,城東,海拉爾河以南,同樣是大片的帳篷,北邊看不太清楚,不過按照敵人如此的布置,估計也有大批的敵人在那裡。
一邊按照五千騎計算,那就是兩萬騎!
而尼堪身邊卻只有四百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