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翰也閉上了眼睛。
他實在太累了,加上大腿的傷勢異常嚴重,失血過多帶來的暈眩讓他無法聚起精神來面對他這一生最後的一刻。
故此,當一聲“慢!”的喝聲從外面傳過來時,他還以為是自己到了另外的世界。
一大群人出現在蕭承翰府邸的後門附近。
那是一群從突厥斯坦過來的商人,為首的叫雅安。
蕭承海生怕夜長夢多,哪兒管得了這許多,手中的彎刀用力依然往前猛刺!
“當!”
只見另一把彎刀將他的彎刀隔開了,那把彎刀身上傳來的力道讓蕭承海隱隱有些把握不住。
此時蕭嗣業上場了,這些不過是來自突厥斯坦的商業罷了,到了眼下這個局面,喀喇契丹的“政變”沒有別的路了,只能繼續向下走了。
深吸一口氣,蕭嗣業的彎刀揚了起來,那是一把來自大馬士革的上好彎刀,犀牛角包著硬木製作的刀柄上纏著牛皮,牛皮上纏著金銀銅三色線,刀柄尾端還鑲嵌著紅珊瑚。
大馬士革彎刀刀身那特有的花紋泛著青光,配合著厚厚的刀背,讓人不禁油然而生一陣寒意。
不過蕭嗣業的彎刀突然停住了。
一塊黑色的令牌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一塊來自哈薩克汗國西南塔什乾附近阿克蘇山出產的硬木製成的黑色令牌,上面纏著銀線,象形一般的突厥文字標識在上面。
江格爾大汗的令牌!
所有人手中的刀都停了下來,除了蕭承海。
“假的,那是假的”
他一邊喊著,一邊繼續用手中的彎刀向雅安砍去。
這一次是蕭嗣業擋住了他,“二爺,那是真的”
“這個人我帶走了”,雅安的聲音很平靜,似乎有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力,這時從“鴻臚寺”裡又出來了約莫二十多人,都是商隊護衛打扮。
“無論如何,我會將他帶到江格爾大汗身邊,是死是活,就看江格爾大汗的了”
蕭嗣業似乎有些明白了,傳說汗國如今正經的大汗,葉斯木汗,也就是江格爾的父親還健在,不過是提前退位罷了,讓自己的兒子江格爾提前執掌大權以便“增廣閱歷”。
葉斯木汗是一代名汗,他為什麽這麽做別人都不太理解,抑或汗國發生了就像喀喇契丹的政變也說不準。
真實情況蕭嗣業自然無法分辨,不過無論是葉斯木汗,還是江格爾汗,都不是像他這樣一個小小的巴斯所能抗衡的。
但確定的是,就是因為如此,江格爾的威信似乎一直沒有葉斯木汗高,導致各玉茲的汗與他似乎並不十分合拍,這其中就包括小玉茲的米扎爾汗。
饒是如此,至少在明面上,各玉茲的汗還是對江格爾服服帖帖的。
別的不說,在突厥斯坦附近,江格爾的常備軍就有五萬!
此時若是不管不顧殺了蕭承翰,就得將整個商隊殺個乾乾淨淨才行,可這一個商隊有駱駝一百多頭,護衛三十多,其他人加起來恐怕也有上百。
關鍵是,要殺這麽多的人,肯定動靜很大,臨潢府雖然是一個小城,不過若是以後江格爾大汗問起來,一旦得知他們竟然殺了自己的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何況,眼前此人既然能有大汗令牌,還藏在商隊裡,多半是前來刺探小玉茲各部的虛實的,沒準城裡其它地方還有他們的人!
於是,蕭嗣業、蕭承海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雅安等人將蕭承翰接到了鴻臚寺。
小半個時辰後,商隊出發了。
……
庫爾乾,離臨潢府五百余裡。
巴彥的三千精騎抵達庫爾乾後,在當地駐牧的巴拉賓部琿台吉舍赫得知如今塔拉城臭名昭著的杜達耶夫一千多騎被被全殲後,而原本遊牧在額尓齊斯河西岸的部落也大幅減少後,便準備重返大草原。
他也是有苦難言,庫爾乾一帶,西邊、南邊不是蒙古人的部落,就是哈薩克汗國小玉茲、中玉茲的部落,他這區區三千多戶不屬於任何一方,在各大部落之間的夾縫中苟且偷生,日子也很難過。
“加入大夏帝國吧,額尓齊斯河西岸還有大量的空白牧場,今後便都是你的了,加入後,一般情形下是不需要你部出動兵力的,稅賦僅僅一成,按月支付”
舍赫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一個能輕易擊敗古木布、杜達耶夫的帝國不用說也是一個強大的帝國。
再往西走就是托音的牧地了,雖然在托音牧地的北邊還有大量的契丹部落,還是羅繼志的目標之一,巴彥決定就此返回了,就在這時他收到一封信,信是一個普通牧民送來的。
巴彥一見到那封信便皺起了眉頭。
那是一封凡是大夏國的高級軍官都能分辨來源的信件——一根枯木上纏著一條灰蛇,信件的內容也是言簡意賅。
“此地西去約莫五百裡,是一個隸屬於哈薩克汗國小玉茲的契丹部落,叫喀喇契丹,亦農亦牧,有工坊,前不久發生內訌,其首領被救,如今已送到其嶽父那裡,一個西遷的衛拉特蒙古部落,其首領叫托音”
“托音見自己的女婿受難,立即出動了三千騎去喀喇契丹,目前正在圍攻喀喇契丹的土城”
“喀喇契丹依附的小玉茲部落可汗叫米扎爾,得知此事後也出動三千騎,準備援救喀喇契丹”
就這麽幾句話,再沒有更多訊息。
巴彥卻知曉,這是隱藏在暗處的灰衣衛已經知曉了自己在這裡,便將這訊息送過來,讓自己獨立判斷該如何行動。
“娘的!”,巴彥恨不得將這封信撕了,不過轉念一想就釋然了。
人家灰衣衛本來就是搜集情報的,得知左近有己方的人馬後,也不可能給自己下命令,能將相關訊息送過來就不錯了,這肯定是灰衣衛內部的的規矩之一,抑或就是大汗的規矩。
可惜羅繼志那小子不在身邊,否則以他的腦子還是能做出恰當的判斷的,何況,他同自己也講過,那些個契丹部落,本來就是他的目標之一。
該怎麽辦?
眼下除了幾個軍官,就沒有更多的人與自己一起商議了。
不過斛律金還在,他的部落本來就在額尓齊斯河東岸,無須搬遷,這次也正好出動了一千騎,其中包括了對岸屈出律部的五百騎,主要是給給巴彥打下手的,遇到了繳獲,無論是丁口、財務還是牲畜,都由他來打理。
“喀喇契丹?”,當斛律金得知此事後也是大吃一驚,“這個部落的首領我倒是認識,在一次買賣西方白人奴隸的大會上認識的,說起來此人倒是頗有些與眾不同”
“哦?”
“此人的面目與蒙古人差不多,卻時常穿著一身漢商慣常穿著的衣服,外出時手裡還拿著本書,聽說那是漢人的書,我當時也是沒想到,如此遙遠之地,竟然有以漢人為酋長的部落”
“漢人?”,巴彥有些動心了,他雖然是墨爾根的兒子,不過從小寄養在親戚家裡,倒是一點也沒有學到墨爾根的精細心思,還是一個直腸子的索倫漢子。
“大汗是漢人出身,如今建了大夏帝國,還以漢語、漢話為帝國的官話,除了漢語書籍較多外,他對漢地、漢人的感情自不待說,若是知曉在如此遠的地方還有一個漢人部落,其首領遇難了自己沒有營救,事後肯定會怪罪自己的”
又想到:“自己麾下才三千騎,當然了,就算只有三千騎,目前也看不出來有那一支軍隊能前來挑戰,可是聽說那哈薩克汗國也是一個龐大的帝國,目前帝國在西方最主要的敵人是俄羅斯人、綽羅斯人啊,若是將哈薩克人也卷進來了,給帝國惹上大麻煩就不好了”
不過他又想起了大汗以前曾經跟他們說過的話, “如今這世上,大夏帝國的實力非常突出,想要隱藏實力行那韜光養晦之計是不成的,敵人肯定會聯合起來對付我等,在這種情況下,合縱連橫自然是好,不過就算合縱連橫不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時巴彥腦海裡浮現出來尼堪那慣常的、自信的微笑,而他接下來的話對他更是觸動極大。
“一力降十會,任何陰謀詭計、魑魅魍魎,在赤裸裸的硬實力面前全都是浮雲!”
不過話雖是這麽說,具體行動起來還是要仔細思量的。
托音是要為自己的女婿報仇的,可以勉強算自己的“盟友”,於是那什麽小玉茲的米扎爾就是敵人了。
當然了,擊敗敵人事小,擊敗後如何妥善處置這契丹部落倒是大事。
巴彥又撓頭了。
“你,你,你兩個每人帶三匹馬,以最高速度駛向定方城,找到羅繼志後後這封信交給他!”
此時自然還沒有定方城,不過瀚海軍私底下都將斛律金的駐地稱呼為定方城。
交代完這件事後,巴彥帶著三千騎以及斛律金的一千騎出發了,當然了,舍赫也派出了向導。
聽說巴彥竟敢涉足前面形勢異常複雜的“薩日德格以東”地帶,舍赫也來了興致,他將部隊的遷徙交給了自己的長子,自己也帶了五百騎,準備跟著巴彥前去“瞧一瞧熱鬧”。
於是,在秋末冬初,寒風大起之時,巴彥帶著四千五百人馬向臨潢府“狂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