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扎薩克圖汗部與圖瓦盆地分割開來的唐努烏拉山,只有其東南部一處約莫三十裡長的狹長河谷往來兩處最為便捷。
以前,為了經略葉尼塞河流域,帝國在峽谷的南出口處修建了薩姆科勒城堡,城堡以前是木製的,以此堡的物資為基礎,為經略圖瓦盆地、阿巴坎一帶立下偌大的功績。
幾年過去之後,薩姆科勒城堡已經換成土石結構的了,方圓約莫三裡,外面還是木柵欄,不過木柵欄中間卻裝填著土石,城裡也多是木製結構的建築,城堡依舊是一個從喀爾喀進入葉尼塞河流域的重要中轉站。
後來,隨著克孜勒、葉尼塞、阿欽等正式城池相繼建成,薩姆科勒城堡的重要性便漸漸下降了,不過帝國的物資始終吸引著蒙古牧民們,後來,城堡的外面乾脆成了一個阿海、思其布的牧民們交換物資的地方,這裡面自然也包括阿勒坦湖的阿勒坦部。
但眼下,以往薩姆科勒城外人頭攢動的場景已經不見了,所有的商戶都撤回到了城堡裡。
無他,達薩爾與阿海的戰事已經已經燒到這一處了。
一開始,阿海的圖瓦騎兵與達薩爾騎兵鬥了個旗鼓相當,雙方在鄂畢河上遊附近互有勝負,漸漸在阿勒坦河附近對峙著。
不過當五月份開始,春暖花開之後,達薩爾軍隊的戰力突然有了明顯增加,阿海逐漸抵擋不住,不住地向烏布蘇湖一帶退卻。
眼下是五月中旬,阿海已經丟掉了自己的大本營烏蘭固木,已經退到了特斯河以北大夏帝國的領地了,整個烏布蘇湖周圍全部落到了達薩爾手裡。
這一切,身為扎薩克圖汗的素巴第卻沒有阻止,不但沒有阻止,他的嫡長子諾爾布還出動大軍攻向牧地在杭愛山以北、特斯河以南的次子思其布。
思其布,由於牧地與大夏帝國相鄰,得到的物資也好於其他幾人,對於素巴第帶回來的嚴守“衛拉特-喀爾喀法典”的言論也是陽奉陰違,部落裡也有好多牧戶家中暗藏薩滿翁袞。
另一位嫡子,盤踞在吉爾吉斯湖附近的第四子扎克比也出動騎兵將阿海的勢力往特斯河以北驅趕,還不斷接收阿海的牧戶。
只有牧地在哈拉烏斯湖、哈拉湖、德勒湖附近的第五子達爾汗、第六子伊薩爾沒有動靜。
就在此時,年過六十的扎薩克圖汗突然病重倒下了。
按照喀爾喀三部繼位的傳統,嫡長子、幼子都有可能繼位,若是兩者都有可能的話,取得如今三部唯一的活佛認可則是重中之重。
諾爾布立即放棄對思其布的進攻,退回到了烏裡雅蘇台,而一直在對阿海緊追不舍的達薩爾似乎對扎薩克圖汗的位置也有些想法,竟然帶著大軍也來到了烏裡雅蘇台。
看到達薩爾如此行事,原本相安無事的、在哈拉湖、德勒湖附近遊牧的第六子伊薩爾也行動了,他在其親哥哥、第五子達爾汗的的支持下,打著看望父親的幌子,糾集了五千精騎也來到了烏裡雅蘇台。
這裡要說的是,長子阿海、次子思其布是一個母親,出自圖瓦部落,第三子諾爾布、第四子扎克比是一個母親,出自強大的烏審部,屬於嫡出,而第五子、第六子的母親出自劄剌亦兒部,幼子達薩爾的母親出自綽羅斯部。
按說就算有繼位的可能,也是母族來自扎薩克圖汗的祖先擁有的烏審部、劄剌亦兒部兩部的第三到第六子有可能,所謂幼子,那也是出自這兩個部落的才行,也就是掌控著哈拉湖、德勒湖的第六子伊薩爾,根本輪不到達薩爾。
不過現在情況有些變化了,
達薩爾的母族來自強大的綽羅斯部,這可遠比已經漸漸弱化了的烏審部、劄剌亦兒部強得多。草原上,雖然講究傳統,不過在強大的實力面前也是會妥協的。
於是眼下形成了諾爾布、伊薩爾、達薩爾三人掙位的局面。
素巴第昏迷不醒,三個兒子誰也不服誰,都是草原的“豪傑”之士,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是有的,有時候在位的大汗也會默許這種情況發生。
於是,在扎薩克圖汗部的聖河扎布汗河附近,一場接一場大戰輪番上演,打到最後,一個奇怪的現象竟然出現了。
作為跟著大汗一起居住的嫡長子,諾爾布旗下一向配備了最好的牧場和牧戶,丁口也是最多的。
時至今日,喀爾喀三部已經恢復到了每一部有近三萬戶牧戶的盛況,在素巴第的扎薩克圖汗部,七個兒子,諾爾布就拿走了一萬戶,剩下的六人再分兩萬戶,每人也就是三千戶左右。
按說應該是無人能挑戰諾爾布才是,不過這三人打到最後,竟然是達薩爾最強,他麾下只有三千騎,不過一度將有五千精騎的諾爾布打得節節後退!
難道是他旗下那八百乞爾吉斯騎兵?
不對啊,一開始,阿海麾下的八百圖瓦騎兵幾乎與那八百乞爾吉斯騎兵打了個平手。
難道是綽羅斯的巴圖爾大汗暗中給達薩爾提供了援助?
可是達薩爾這三千騎包括八百乞爾吉斯騎兵在內服飾、兵器幾乎與喀爾喀蒙古騎兵差不多。
當然了,作為喀爾喀的部落,其部落不外乎四個來源,其一烏審部,其二劄剌亦兒部,其三輝特部,其四圖瓦部,這也是扎薩克圖汗部從先祖格郛森扎開始就賴以為基的四大部落。
達薩爾的部落核心便是輝特部。
按照喀爾喀部落的傳統,比較大的部落都設有常備軍,按照牧戶總數抽取一到三成不等,不過核心部族家裡不是獨子的青壯則會全部納入常備軍,比如達薩爾,他的核心部族是輝特部,有一千五百戶,則至少可以將五百青壯納入常備軍。
與達薩爾作戰的諾爾布這時才發現,對面的達薩爾部落確實有人數大約五百人的精銳騎兵,這些騎兵一開始他並沒有在意,與達薩爾的其他騎兵比較起來,也就是身形明顯粗壯一些。
現在看來,多半是羊皮外套裡面加了一層盔甲。
但這樣不算什麽稀奇,作為扎薩克圖汗核心部落的諾爾布部,他有兩千常備軍,其中一半有鐵質的鎧甲,一半有牛皮甲。
“差點被他算計了!”
一座小山上,正在觀看己方騎兵與達薩爾的騎兵交戰的諾爾布好像發現了什麽。
那些身體鼓囊囊的騎兵除了有暗藏甲胄的可能,從那身形和舉動上看,多半也是部落裡的勇士!
像這樣的勇士,就算最強大的諾爾布部也只有百人左右,可他達薩爾手下就有五百個!
再看那些勇士使用的武器,果然與其他人不同,都是彎刀,不過彎刀的長度明顯大一些,而且那些彎刀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射出青色的光芒。
而喀爾喀自己煉製的刀具,若是磨得晶亮的,肯定會散發出銀色的光芒。
“烏茲刀!”
這種刀只有手底下有布哈拉匠戶才有可能打製。
“要不是巴圖爾暗中給他送過來的,便是直接派人加入到達薩爾的隊伍裡去了”
諾爾布不禁有些惱怒,扎薩克圖汗部雖然參與了製訂衛拉特-喀爾喀法典,不過那並不代表以黃金家族後裔為首的喀爾喀部落就臣服於林中蠻夷為主的衛拉特部落!
眼看自己的騎兵就要抵擋不住了,諾爾布看了一眼自己身邊這三百騎,這些是部落裡最精銳的騎兵,都有一身鐵甲,人人手裡還有從大夏帝國那裡交換得來的標準製式的騎刀!
“駕!”
諾爾布大喊一聲,催動戰馬就下山去了。
諾爾布這三百精騎一加入,立即將頹勢止住了,隱隱還有反擊的跡象。
不過隨著戰事的進一步發展,那五百騎兵在一開始的慌亂過後很開便穩住了陣腳,在一名手持兩把烏茲刀的大漢的率領下又開始將形勢扳了回來!
諾爾布再一次敗了。
這一次,達薩爾似乎誓要將諾爾布擒殺,他帶著手下的騎兵拚命的追趕。
漸漸地,雙方已經接近烏裡雅蘇台了,素巴第那座碩大的白色帳篷已經清晰可見了。
達薩爾卻不理會這些,反正老爹正在病床上躺著,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不過在前面奔逃的諾爾布卻突然發現有些不妥!
素巴第的大帳上掛起了一杆白色的幡旄旗!
那是一種用長木杆挑起來的中間是是白色的長布條子, 兩側各九個白色羊毛球結的旗幟。
對於喀爾喀人來說,掛起這種旗幟,隻代表著一個含義。
素巴第死了。
諾爾布大驚,他趕緊讓自己的長子旺舒克回頭知會達薩爾,讓雙方暫時罷兵。
後面緊追不舍的達薩爾此時也望見了素巴第大帳上面的異樣,他與諾爾布不同,若是素巴第還沒死,繼任下一任扎薩克圖汗還有希望,若是素巴第還沒來得及交代後事就死了,素巴第這大汗的位子就完全輪不到他了。
一時,他不禁有些泄氣了。
作為人子,此時還與諾爾布大打出手的話,就算自己掌管了扎薩克圖汗部的大權,手底下的人也不會服從的。
於是,兩方人馬都慢慢地來到素巴第大帳附近。
只見阿海、思其布、扎克比、達爾汗、伊薩爾都騎馬站在大帳前面,頭上也裹著白布,而母族出自劄剌亦兒部的第六子伊薩爾位於中間。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那位嚴格意義上的幼子伊薩爾手裡竟拿著象征著扎薩克圖汗權利的大杖——一柄以杭愛山特產的盤羊頭形象為模板通體用黃金鑄成的權杖!
“不可能!!!”
達薩爾、諾爾布幾乎同時喊出來此話,在兩人腦海裡此時已經腦補了伊薩爾利用他們大打出手的時候害死了老爹,然後給其它兄弟許下偌大的好處讓他們支持自己登上大位的情節。
所謂的好處,無非是將他倆的牧地分給他們!
他們的騎兵又發動了,此時沒有殺向對方,而是不約而同地對準了大帳前面的那五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