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雪，西城的溫度更為寒冷。鄒勝加完班，向回家的路走去，只見環衛工人用水槍噴擊著樹上為數不多的葉子。嘩嘩嘩的水聲中，葉落紛紛，行人繞道而行。這是城管局的領導為了減輕環衛工人的工作量而制度的策略，否則隨風飄落的葉子，何時才能掃得乾淨，不如直接打落，一了百了。

很多事，都是這樣的，每天機械的重複著，不如一次性解決。

鄒勝的尋人網站建立已有半月，百度、360這些搜索網站也成功將網站收錄，只要搜索“鄒宇”，出來的第一個結果就是鄒勝的網站。可並沒有一點效果，沒有任何一個人給鄒勝提供有用的線索。而鄒農生卻日複一日的詢問著鄒勝，有沒有鄒宇的信息。

鄒農生夜裡有些懼怕睡覺，向在床上就仿佛看到了王子慧一般，一聲聲的催問他，找到鄒宇了嗎?王子慧不停地說，我的兒啊，你在哪裡，快回來吧……

鄒勝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他不相信這樣，覺得就是鄒農生自己胡思亂想的結果。可鄒農生是一個地道的農民，他信鬼神，他覺得就是王子慧在托夢給他，如果不能把鄒宇找回來，他睡不得安穩覺。

鄒勝進屋，就看到鄒農生呆若木雞似的坐在電視前，電視卻沒有開。

鄒農生道:“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你還是早點回來吧。”

“有個私人房子，早點做完好收錢，你困了你就先睡，不用等我。”鄒勝將外衣脫下，去衛生間洗漱。

鄒農生起身，跟著進入衛生間道:“我有個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說，我聽著呢。”鄒勝拿起牙刷，開始刷牙。

“我們換個地方住吧，這裡太高了，我上樓困難。”

“這才四樓，又不是七樓，每天上下樓走一走，正適合你鍛煉身體。”

“哎……我腳痛啊……”鄒農生歎息道。

鄒勝用清水漱完口，看著鄒農生的雙眼道:“爸，你就不能安穩兩天?你以前在老家也不像現在這樣啊，以前你天天上坡下坎的，沒見你說過腳痛吧。你好好給我說一下，是不是有別的原因，是因為什麽不想在這住。”

“我也不知道，就是腳軟。”

“行了，我明天帶你去醫院，咱們再檢查一次，看看到底是什麽原因。”

“去醫院就不用了，我就想換個環境。”

“可我這房子租了一年，總不能空著又去重租吧?”

“這房租又不貴，空著又有什麽關系，我少去一次醫院也省下來了。”

“你倒是會算帳，那你說說你想住哪種房子?”

鄒農生見鄒勝答應，馬上比劃道:“就從我們這條街往後走，有個小院子，那老板自家的房子，我看那房子就不錯。”

“是你自己想租還是什麽情況?我怎麽感覺不對勁。”鄒勝見父親房子都選好了，看來是有備而來，是早就不打算在這住。

可這城裡的房子區別都不大，難道那家的就不同了?

“我明天陪你去看一下吧，覺得行就租下來。”鄒勝見父親不語，便答應先去看看。

鄒農生道:“我就覺得那房子比這好，樓層矮，還有火爐，這天冷了還可以烤火。”

“你冷你給我說一聲啊，我直接去買個爐子不就行了。”鄒勝心中自責，沒有顧及父親的感受，馬上承諾去買爐子。

鄒農生道:“和爐子沒關系，我就覺得這樓層高啊，上下不方便。他那一樓二樓都是空著的，還有小院子，用著方便。”

“行，就依你的。”鄒勝回念一想，買個爐子也不便宜，如今城裡都時興用電爐子，沒有幾千也入不了手，還不如隨了父親的意。

“好，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鄒農生滿意地離開了衛生間。

鄒農生看中的房子的房主也是一個老人，叫羅德剛，是西城本地人。奮鬥了一生，修了三棟房子，一棟沿街的七層商住樓，一棟是五層的住房，還有一棟就是鄒農生看中的兩層小樓。這兩層的房子以前是他做生意時用來堆放雜物的，後來不住了就改成了套房用來出租，背街的房子總是便宜一些，可因為裝修不夠檔次，很多人都看不中。

鄒勝進入一樓，覺得房間十分潮濕，不利於鄒農生居住，但直接上了二樓。二樓進門就是一個客廳，然後有兩間臥室和一個廁所，卻沒有分廚房。

鄒勝道:“這沒有廚房，怎麽做飯呢?”

羅德剛道:“你就在這房間裡做就行了，都是老房子，也不怕你弄髒。”老子一指進門旁邊的水盆道，“這都是現成的，我下面的桌子你搬一張上來，直接就可以放電磁爐在上面，燒水做菜都方便。”

“這還不是太好啊，你準備租多少呢?”鄒勝問道。

羅德剛道:“我也沒想租多少錢，就想有個人陪著說話，我和你父親還算聊得來。你看這麽多房間，也夠你們父子倆住了，我一年就收你們兩千塊錢。”

“好，兩千塊錢好，就要這間。”鄒農生對這個價格很滿意。

鄒勝瞧見臥室裡都有木床，設備雖然髒了一點、舊了一些，倒也湊合著用。即然父親滿意，就算花錢買個心頭好，便答應道:“行，你家裡有白紙嗎?或者我去公司擬一個合同，雖然錢不多，但我們還是按章辦事。”

羅德剛道:“還是你們年輕人心細，你去擬吧，拿來我看就行。”

鄒農生道:“不簽合同又有什麽關系，羅叔這麽多房子，還會坑你不成?”

鄒勝自然不會理鄒農生，道:“你在這裡耍吧，我去取錢，一會就回來。”

鄒勝先到公司，從網上下了租房合同的模板，微調之後，打印了三份。然後去銀行取了二千五百塊錢，即然鄒農生說冷，那就有必要買煤把爐子燒起。否則在空曠的房間裡，鄒農生肯定更受不了，有了火爐之後，必然溫暖許多。

合同簽訂完，交了房租，鄒勝馬上和父親打掃起衛生。羅德昌閑來無事，也幫著收拾，一邊又是誇獎鄒勝孝順，上班還不忘帶著父親。不像他那幾個不孝子女，只顧著自己舒服，只知道打麻將喝酒，對他從來不聞不問的。

鄒勝道:“各家條件不一樣嘛，羅叔，你也別埋怨他們。”

羅德剛道:“你還年輕，你不懂，《常回家看看》怎麽唱的，老人不圖兒女做多大貢獻，就盼著團團圓圓。別看我們住得近，我想像你們這樣天天在一起吃飯都困難。”

鄒農生道:“鄒勝做的飯很好吃，一會你就和我們一起吃。”

羅德剛羨慕道:“你看，工作又好，人品又好，做飯還好吃，我要有個你這樣的兒子，我就是現在死了，我心裡都舒服。”

羅德剛一提死字，鄒農生馬上像機器卡殼一般，不說話，臉色大變。

羅德剛見其變色，以為他有什麽病，急道:“老鄒，你怎麽了?”

鄒勝轉身一看，忙扶著鄒農生到凳子上坐下，問道:“哪點不舒服?”

“我……沒事、沒事……”鄒農生喃喃低語。

羅德剛見情況不妙，道:“你照顧好你父親，我回去一下，我也該吃藥了。”

鄒農生見羅德剛離去，過得一會才道:“以後不要他到我家來。”

上一分鍾還要人來家中吃飯，這一分鍾就不準許對方進門，鄒勝覺得鄒農生的思想有些怪異。但鄒勝自然不會沒事請一個老人到自己家中來，他和羅德剛只有租客和房東的關系，犯不著走得太近。

鄒勝見衛生打掃的差不多，鄒農生也緩過神來，說道:“你再收拾一下，我去把要那邊的東西整理好了搬過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住在這邊。”

鄒勝花了一個半小時，才把房間裡的東西收拾完，雖然兩個地方隔得不遠，但要一樣一樣的搬，還是太花時間。鄒勝決定去找個三輪車師父，讓他一車拉到新居。

鄒勝下樓就碰到一個三輪車，立馬招手，一翻討價還價之後， 以一百塊錢作為搬家費。房中沒有什麽大件，可就是被子、電視、鍋碗瓢盆、衣服各種物品，兩人也是搬了五趟才整完。

三輪車師父搖頭道:“我搬家就怕這種老房子，還好你的東西不多，也沒得大的家具，不然你再加兩百，我都不會給你搬。”

一路上上下下，兩人都沒有休息，鄒勝也覺得腿軟，不住點頭稱“是”。

房東李維明恰好回來，看到鄒勝在搬東西，疑道:“你這是?”距離房租到期還有一段時間，鄒勝也沒和他提過不再續租，可眼前的情形卻是要離開這裡，他有些搞不明白。

鄒勝道:“我爸說這住著不方便，他想換個地方。”

“這還不方便?樣樣都齊全，還不方便?”李維明見過鄒農生，感覺挺和氣的一個老頭，自己也問過他住得習慣不，鄒農生可是親口給他說的住得很好，怎麽轉眼就不方便了！

鄒勝道:“主要就是上下樓，他說腳痛。”

“那就沒有辦法了。”人老了，腿腳不方便也在情理之中，李維明也不能因為有老年人租客就給房子加個電梯，何況這種老樓也不具備加電梯的條件。

鄒勝道:“是啊，我先過去了，再見，李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