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許何行走半世，能配得上英雄二字的，也就只有那寥寥幾人。”許何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誰。”吳比也有點好奇——一直以為許何是眼高於頂的人物，手中的刺天劍也以“刺破天”為任，誰能是他眼中的英雄?

　“其他人說了你也沒聽過……”許何似是已經看破吳比非是來自中州，至少不是來自他這個時代，“羅田霧你總聽過吧?雖然這人將我重傷，但算得上是英雄。”

　“能打的就是英雄?”許何被羅田霧所敗一事，吳比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非也。”許何眼睛搖了搖，“動劍不為名、不為利，方是英雄。”

　“當時他有殺我之心，又有惜才之意……”難得的，許何講起了那場戰鬥的細節，“我明明感覺到了他惜才為先，但最後他還是決定殺我……”

　“雖然他沒殺掉我，但我能體會到，他並不是為他而殺。”許何眼神清澈，卻說著糊塗話，“也不是為名利而殺……”

　“那為啥殺?”吳比隱約好像抓到了一個很重要的點。

　“不知道唄……”許何搖搖眼睛，“不過這不重要，他落劍一刻，我感受到了他的心意，所以他可稱為英雄。”

　“動劍不為名、不為利，方是英雄……”吳比沒太聽懂許何說的細節，索性重新念了一遍許何的答案，搖頭道，“你這有點絕對了。”

　吳比都沒有往遠了想就知道，英雄不以成敗而論，更不能純以動機而論。

　“哦?”許何絲毫不以為意，“那你以為，誰是英雄?”

　“說了你可能不認識……”吳比腦筋急轉，腦海裡面想到的，還是自己前世在藍星書籍上讀到的名字……

　突然想起一人，吳比撿著要緊的說:“那人只是一個小小護衛，也並不怎麽厲害……但是職責所在，危機之時他挺身而出，甘願赴死，以救兩個無名少年。”

　吳比說的，是當年天心高中操場上的祁飛宇。

　“正是。”許何似乎對這個答案一點也沒覺得意外，“所以我說的羅田霧動劍不為名、不為利……這是我的英雄。”

　“你說這個小小護衛甘願赴死，他是你的英雄。”許何眨了眨眼睛，“英雄的定義因人而異，能為我所不能為之事，就是我的英雄;膽敢螳臂當車、舍身取義的，就是你的英雄……”

　“說到底，英雄二字，還在人心。”許何點題。

　聽到這裡，吳比忽然靈犀一動——人傑有聚眾之力，能夠令人心折跟隨……那是不是說聚得多了，所聚之人與聚眾之人價值觀相符，那聚眾之人就是所聚之人眼中的英雄?

　正因立場不同，或是價值觀相悖，才有英雄殺英雄之事?

　想得有些遠，吳比強行調轉念頭，重又問許何:“那你覺得，屈南生該當是誰的英雄?”

　“他本該是安國百萬人的英雄。”許何喃喃道，“當年我聽說過，安國與妖族的蕩妖之戰血流成河，經年不淺。那參與其中的萬萬人，就是如今仍在的百萬人的英雄，只不過……”

　“只不過他們不知道?”吳比突然覺得事情有點變得玄妙了——做了英雄之事，卻並未得到英雄之功，這算不算英雄?

　難道一定要為人所知才能是英雄?

　繞了半天，屈南生還是得再聚集些人氣，然後闖一番事業?

　“他們知道，但知道得不多。”許何搖搖頭，“他們的感謝之意，也都歸結給了安國皇帝、大將軍什麽的……落到屈南生身上又有多少?”

　“所以，在答吳兄弟一問之前，我許何也有一問。”許何和吳比正色以對，“吳兄弟想讓他做誰的英雄?”

　這一問，問得吳比有些沉默——如果純按自己好惡來說的話，當然是推了這乘鶴樓，殺盡天下令人作嘔之仙……

　問題是，他屈南生樂意麽?

　想了一會，吳比突然翻臉:“你這是又把皮球給我踢回來了?我這不問你問的就是，你覺得老漢適合做誰的英雄呢麽?”

　“哈哈哈！”許何露出狡計得逞的笑，“吳兄弟是真心實意為南生考慮，我許何佩服！”

　吳比翻了個白眼——感情剛才許何跟自己掰扯了半天，是在這試探自己是想用屈南生當把刀還是當個人呢?

　生氣了一會，吳比覺得許何有此疑慮也情有可原——畢竟現在屈南生可是許何的真正傳劍弟子了，當師父的總要為徒弟考慮考慮麽……

　“所以這事兒就簡單了。”許何眨眨眼睛，“想讓南生推倒乘鶴樓……估計是癡心妄想了，除非大神仙陳新不長眼地得罪了天歌，或者耽誤了天歌……除此之外，南生肯定是樂得見自己兒子越學越多的。”

　“換句話說，南生不必爭取那些樂見乘鶴樓垮塌之人的人心。”許何再度點題，說的就是九裡坡和八方湖。

　“那坑底下這些人呢?他們過得可不是人日子，跟地底下的蟲孑差不了多少。”吳比現在已經把靈魂司出個自己的考題，歸結成了爭取人心——和許何聊了半天，吳比覺得當足夠多的人認為屈南生是“英雄”了，那他就是了。

　“連你我二人，都沒有對‘英雄’二字達成共識，又怎麽猜得到這坑下千人是怎麽想的?”許何斜了斜眼睛， “與其在這裡胡亂猜測，倒不如去問問看唄?”

　吳比一聽許何這主意，心說莫非這就是走基層?反正眼下無事，最近的人群也就是坑底下這群坑民了，如果能爭取到他們的人心，也算近水樓台先得月，倒是方便了許多。

　“那就去唄……”吳比召出兩個分身，“正好我還有事兒要跑一趟。”

　“什麽事?”許何心說打探消息的話，用一個分身不就夠了麽?怎地兩個都出來了?

　萬一坑民看見兩個一模一樣的吳比，肯定以為是樓上的神仙下凡，還怎麽敢說實話?

　“一人去問話，一人另有任務……”吳比也不說透，“我本人嘛，還有一件要事要忙……”

　“那你的拳不用打了?”許何自打進了小梁朝之後，除了屈南生破境這次見過吳比出動兩個分身，其他時候還沒見過這人要兼顧三面。

　“情況緊急，過了這道坎再練。”吳比說著，拿出龍龜甲殼放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