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幫你些什麽?”薑梨問章貴妃道,“可是我在朝中並無根基,只怕國師在朝中已有大半的勢力,我若貿動,無異於以卵擊石……”
“妾已不久於世,此番叫您前來,一是謝您救了子玨與扶風,二是提醒您與王后娘娘、薑堯小心,三是拜托您能使子玨苟全性命……我此生罪孽太多,只能來世再還……”說著說著,她一頭青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變白,就像染上霜雪。
“還有,還有……”她掙扎著抬起頭看著對面的薑梨,“琉璃池……”
薑梨大驚,果然,那三個琉璃池有古怪:“是國師的安排,對不對?”
“佔星台……我……”說著此話,她鎖骨間的桃花印記重又出現,閃著光,大概是老人所謂的回光返照,此時她已神志不清了,“我很後悔……我不該愛上……”
說完此話,她好像瞬間蒼老,變得鶴發雞皮。薑梨心中知道,她靈力已經耗盡,而她給自己留下的這一具殘軀,是一切最好的證明。
薑梨裝作驟然受到驚嚇,大聲尖叫不停:“啊!來人救駕!——”
門外宮人聽到薑梨的求救大喊聲,快步推門闖進來。絳雪、凜霜等一行人衝上前去抱緊薑梨擋在她身前。
承乾宮宮人們看到地上一具老媼的死屍皆是大聲驚叫,膽大的太監上前看,發現她身著貴妃的衣服,仔細看她死不瞑目的眉眼,才大叫出聲,認出這正是從前傾國的美人貴妃娘娘。
消息傳的極快,薑梨隻作受驚嚇狀靠在凜霜懷中,嚇傻了般久久不能言語,只是發抖。
薑景趕來時,便看到自己最寵愛的女人已死,屍體讓人不忍直視,自己最驕傲的護國公主,薑梨,被地上的妖婦嚇得出不了聲。
“怎麽回事!?”薑景發怒大喊。
宮人們皆跪下,只有凜霜筆直站著護著懷中嬰孩般哭泣的主子。
薑景也沒有多加責備,轉頭問承乾宮人:“掌事宮女與總管太監何在!?”
只見一年輕宮婢、還有一年輕太監爬了出來磕頭求饒:“王上饒命!王上饒命!娘娘向來隻愛自己獨處,從來不喜歡奴才們在殿中伺候的。”
顯然薑景是氣極了,恨極了:“糊塗!”
看著薑景情緒上來的差不多了,薑梨轉身跌落在地上,一把抱住薑景的腿大聲哭喊:“父王可算來了!阿梨只怕再也見不到父王了!”
她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薑景從未見過薑梨如此狼狽,也是不忍,將她扶起來坐會到椅子上:“阿梨不怕,快告訴父王發生了什麽。”
薑景坐在了方才章貴妃坐的位置上,薑梨看到心裡不由地一陣酸楚,幾欲乾嘔。在外人眼裡,凰梨大人向來果毅聰敏,此狀顯然是嚇壞了。
“快扶你家主子喝口水。”此時,薑景也是有了慈父的樣子了。
薑梨見薑景並不疑她,隻裝作瑟瑟發抖的樣子:“方才貴妃娘娘可把阿梨嚇壞了……父王為何要阿梨來承乾宮呢……”她嗚咽著小聲抱怨,十分委屈。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薑景有些驚訝,只因她從未如此正大光明頂撞過自己。
薑梨放聲大哭,整個承乾殿中宮女皆是不忍。
“阿梨遵父王命前來拜見貴妃娘娘,卻不曾想阿梨一進來,貴妃娘娘便隻留我與她兩人在殿內。她張口便問阿梨修為了多少年才修成人形,可是阿梨如何能懂這樣的話?”薑梨哽咽著。
她伸出手緊緊抓著薑景的袖子,
隻做受驚狀。 有關成老的事情,她實在不敢說。薑景已對他起疑了,而成老已當了數十年國師……還得慢慢籌謀。
眾人皆是驚了,更有膽大的宮女轉頭仔細去看章貴妃的面容,卻被嚇得叫出聲。
“貴妃娘娘說,說她身為一隻狐精,而我乃鳳凰之命,若能吸我精氣,那麽定然會修為大增。她還說,七王子薑冕是被她吸乾精氣而亡,而我,將會和我死去的弟弟一樣……”
薑梨眼中含淚,像隻受驚的小鹿,眼神飄忽,透著被淚水打濕的長長睫毛往上看去。
“她立馬就要吸我的精氣,我怕極了……然後我閉上眼睛,隻感覺自己眼前一亮,什麽都看不見。後來,貴妃娘娘便躺在地上,我一看,她頭髮全花白,沒有氣息了……”
薑梨這套說辭漏洞百出,只不過薑景情緒激動,無法理清邏輯找出錯誤,也就糊弄過去了。
薑景稍微緩過神來, 坐直了,重又恢復國主的氣度:“那麽這樣說,並不是孫氏害死冕兒的?”
“自然不是,王后娘娘母儀天下,恩及六宮,自然是不屑於做這樣的事情。”薑梨言辭懇切,眼中含淚,臉上掛著淚花,說的讓所有人都為之動容,“而且父王和母后伉儷情深,成婚近二十年,養育兩子一女,而孫家也是朝廷棟梁。母后怎麽會害父王的孩子呢!”
沉默片刻,薑景緩緩說來:“那王后確實是受委屈了。”
他轉過身去對小祿子吩咐:“去下旨,孫王后依舊是王后,賜明珠百斛,錦緞千匹。章貴妃得急病暴斃身亡,以貴妃禮追封之。閉月公主加封邑千戶,陪嫁燕國十裡紅妝。”
陪嫁燕國?
閉月嫁與燕國,此事已經不可挽回了嗎?
這可是要將她逼上絕路……
即便是十裡紅妝,就算足足再添上一倍,只怕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也不會動搖分毫……
母后如今已重為萬人之上的王后娘娘了,希望她能夠勸勸阿月。可是如若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情,要奉王命去千萬裡外的陌生國度,嫁給一個從未謀面,甚至比自己小上五歲的陌生男子。
薑梨不願意。
我命由我不由天,她不願被家世國家挾持,除非遇到所愛,否則寧可一生孤獨終老。
呵,想到這裡她自嘲著,自己既然半年多後便要成為國師,那麽只怕此生也無法追求所愛了……兒女情長對修道極為不利,會反噬自身,這樣的道理她如何不明白呢?
只不過凡塵俗世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