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的利瑟,白晝時間長得要命,太陽也自然出得格外早。過度興奮的陸文失眠了一整晚,一看天有微亮,他便翻身下了床。陸文的住處距離利瑟隊的主場不到兩公裡,騎自行車過去差不多只需要七八分鍾就能趕到。但起了個大早的陸文卻特地繞了個遠路,先去了趟庫肯霍夫公園(Keukenhof)。和其他時段的庫肯霍夫公園不同,清晨的庫肯霍夫既保留了人潮擁擠時的勃勃生機,卻又增添了只有這個時段才特有的安詳和寧謐。陸文把自行車丟在路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後微微抬頭,對自己說了一句:“Dit is mijn team, dit is mijn droom(這是我的球隊,這是我的夢想)”。其實,陸文在來荷蘭前就開始自學荷蘭語了,但是畢竟人在他鄉,又是面對一個陌生的領域,陸文多少有點心理沒底,因此他才叫上了陳慕佳當他的翻譯,也能幫他自己分擔一些壓力。但是更重要的是,陸文從見到陳慕佳的那一刻,就已經被這個聰明、漂亮又有一點小倔強的姑娘所深深吸引了,這次合作不僅可以迅速拉近他們的距離,還可以讓他們熟悉彼此,建立友誼,相互信任。同時,陸文也知道,如果他能把握住機會,他的人生有可能將從今天開始,進入一個全新的軌道。抽完兩支煙,陸文起身扶起丟在路邊的自行車,趕往不遠處球隊的訓練場與他的團隊成員們見面。
作為一支在業余聯賽打拚幾十年都沒有升級的業余球隊,利瑟隊的設施和人員配置可以算是相當令人驚喜了。陸文和陳慕佳首先參觀了球隊的球場,場地草坪整齊草質柔軟,非常適合比賽,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居然可以容納7500名球迷,球場容量甚至比一些荷甲職業隊還多。球場的更衣室,寬敞明亮,球員座椅、衣櫃、戰術板、按摩椅以及冰箱淋浴房等裝備一應俱全。隨後,球隊老板馬庫斯把陸文和陳慕佳介紹了球隊的三個主要兼職工作人員。其中包括了司機兼領隊兼球場護工馬滕斯,體能教練兼按摩師兼隊醫德馬克以及助理教練兼攝影師兼錄像分析師兼球探嚴森。與三人依依打完招呼後,老板把陸文和陳慕佳叫到了他的辦公室,打趣說到:“你知道嗎,你是業余聯賽歷史上第一個配翻譯的主教練。”陸文倒也機靈:“你知道嗎,我還是業余聯賽歷史上第一個會說中文的主教練”。米林納聽著有點不耐煩,趕緊進入正題:“後天就是球隊新賽季的第一場比賽了,整個小鎮的球迷都會到場看球,我希望你能贏下這場比賽。”陸文雖然心裡沒底,但還是笑著說到:“那當然很有信心了。”
當天晚飯後,球員們也陸續來到了球場,等待陸文給的第一堂訓練課。之前陸文在簡歷上撒了個謊,說自己是因為少年時遭遇重傷,才不得不放棄球員職業生涯,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以此作為借口逃避訓練場上的動作示范。畢竟陸文沒有任何職業足球背景,一示范肯定就原形畢露了。第一堂訓練課開始了,陸文先是讓德馬克帶球隊進行30分鍾的體能訓練,並向嚴森了解了一下球隊的所有18名球員的相關信息,包括他們的姓名、場上位置以及慣用腳等,並一一作了記錄。隨後,陸文又帶領球員進行了強度不高的小場地搶圈以及小場地的有球練習。因為第二天球隊就將迎來新賽季首戰,陸文的第一堂訓練課強度和對抗都不高,他希望球員能保存好體力,迎戰勁敵。利瑟隊新賽季的首個對手是來自首都阿姆斯特丹的德戴克隊。
對手在上賽季的荷蘭業余聯賽中位列第五位,可以算是業余聯賽中的一支勁旅。這賽季休賽期,他們保留了上賽季陣容班底,又挖來了上賽季在荷蘭第三級別聯賽荷丙聯賽打進17球射手榜排名第四的高中鋒佐恩內維爾德,以及曾效力於阿賈克斯青年隊的中場核心切爾尼,實力得到了明顯的增強。據不可靠情報稱,德戴克隊本賽季的目標是衝上荷丙,從業余隊轉型成半職業隊。對手的陣容兵強馬壯,而反觀陸文的球隊,除了三名長期傷號因傷缺陣之外,還有一人因為老婆臨產也不得不缺席比賽,四人缺席導致陸文的排兵布陣捉襟見肘。面對不利局面,陸文還是照搬了當年外語學院隊以弱佔強的思路,只是陣型從802微調成了703,因為他發現,球隊的整體實力似乎並沒有想的那麽弱,如果戰術設置得當,球隊有潛力成為一匹黑馬。幾個防守隊員不管是身高還是力量都算是不錯,而且隊裡除了又一個射得準的之外還有兩個跑得快的。總結一下,陸文這次的戰術意圖大概是,後防線上七個人依次排開龜縮防守,本方得球後,就趕緊把球就近短傳轉移給附近沒有進攻球員干擾的隊友,然後立馬大腳長傳找高中鋒羅納德·德容,並以他為第一反擊策應點,由他策劃反擊向兩名邊鋒范德蘭德和范胡特分配球。兩名邊鋒均為逆足踢法,一旦接到德容的傳球後就會內切尋找射門的機會。不過即使是業余聯賽的球員,個人能力和球隊配合都顯然比陸文的大學同學們強出一大塊兒,因此,除了賽前戰術設定之外,臨場的戰術調整也非常重要,有可能一些細微的調整可以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這場比賽,考慮到對手比較強大,陸文的戰術是在上半場竭盡全力守住比分,到了下半場6,70分鍾後,突然發力進攻,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一旦得手後再調整回防守模式,爭取保持住領先優勢。 次日晚飯後,球員陸續趕到球場。比賽正式開始,德戴克隊一開場便牢牢控制住中場,展開大舉進攻,試圖趁利瑟隊立足未穩搶個開門紅,但利瑟隊的猥瑣踢法讓他們束手無策,破門乏術。盡管半場比分還是維持在零比零,但是場面上的劣勢以及球隊猥瑣醜陋的踢法還是讓主場球迷略顯不滿,看台上不時傳來零星的噓聲。陸文心裡也知道,這種業余隊的比賽,願意來看球的都是當地的鐵杆老球迷。其實如果球隊表現良好但最終沒有贏得比賽,他們倒也未必不能接受,但是如果球隊打從一開始就放棄進攻,甚至完全沒有努力贏得比賽的欲望,他們是一定不能接受的。而利瑟隊如果一直采用這種醜陋切功利的踢法,一定會趕走這些鐵杆球迷的。壓力歸壓力,陸文面對噓聲到是也表現淡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穩坐在教練席,一直到裁判吹響中場哨聲他都沒有離開過座位。按照賽前既定的比賽方案,陸文首先在中場休息時隊球隊陣容進行了調整,他換下了兩名後衛,換上了一名前鋒和一名後腰,並把羅納德·德容拉回到前腰位置,把兩名邊鋒頂到前鋒線,前後穿插跑動撕扯防線。更重要的是,他要求球隊在下半場15分鍾後不惜一切代價加快進攻速度,得球後迅速向前出球。畢竟到那時候,利瑟隊已經“裝死”死守了大半場球了,對方肯定不會想到利瑟隊會突然全力反撲,如果在這時候趁其不備打對方一個立足未穩準備不足,很有可能會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球隊的執行能力倒也是比陸文想象中的強出不少, 到了比賽60分鍾,一看到陸文向上大舉進攻的手勢,全隊陣型迅速前壓,從頂在最前面的兩名邊鋒開始就對持球人施加壓力,幾個中場防守強度和防守范圍也都遠遠超過了上半場。對手顯然受到了這種突然的節奏變化的影響,失誤明顯增加。利瑟隊連續打出有效反擊,第62分鍾,德容接到范胡特的傳中後頭球攻門,但被對方守門員奮力撲救化解;兩分鍾後,下半場剛換上場的後腰維米爾後場搶斷成功迅速長傳找到德容,德容也不浪費時間,直塞找到從左側試圖反越位斜插入禁區的范德蘭德,後者不停球直接用右腳兜射球門遠角,球劃出一道美妙弧線直掛死角,1比0;第69分鍾,又是德容,前場搶斷得球後帶球向前推進,晃過兩名防守球員後在禁區弧頂位置起腳遠射,守門員反應不及,比分變成2比0。陸文趕緊見好就收,讓陳慕佳向全隊大喊,回防,回防,不要進攻了,都回來防守。球員們聽到指令後迅速回收陣型,重新擺好大巴進行龜縮防守,比賽也再次變得乏味無趣。德戴克隊的球員們眼見大勢已去,士氣大跌,也失去了進攻的欲望。不過場邊主隊球迷卻為球隊的兩粒精彩進球所鼓舞,不停歡呼唱歌,高喊球隊和陸文的名字。
比賽結束,最終比分定格在2比0,陸文一夜間從一個初來乍到的不知名外國人,變成了整個利瑟鎮的英雄。比賽後幾天,陸文走在路上都會有人朝他打招呼,還會有小球迷過來找他簽名合影。陸文發自肺腑的笑了,這種受到大家一致認可的感覺,他從未體驗過,他終於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