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謹將三人帶到隱蔽處,歎了口氣,說:“寶淳公主倒是位重情重義之人。鎮南王被抓後,除了承認曾帶人去過太白山參與過奪寶,其他罪名一概不認。陛下命人天天來嚴刑拷打,其狀慘不忍睹。後來陛下忽然停了對鎮南王的拷打。傳聞寶淳公主曾在陛下所居永延殿外跪了一夜,又忽然答應了堅拒已久的與恭侯嫡長孫戚冠勇的婚事。估計鎮南王被停了拷打便與此有關。反正自此後,寶淳公主便得了陛下允準,可以天天來天牢看鎮南王。只可惜,陛下雖然對寶淳公主無比寵愛,卻也絕不會為她饒了鎮南王性命。”
“寶淳公主為何不願意嫁給恭侯嫡長孫?”孟雲衣問道。
“有鎮南王府的威脅在,陛下急需能與赤焰軍抗衡的軍方力量。恭候戚武光本就是陛下心腹。戚冠勇此人,有勇有謀,比乃祖還強上幾分,是軍中數得著的新秀,因此深得陛下器重,前途無量。公主與齊公子的婚事作罷後,陛下便想將公主嫁給他。只是此人性情殘暴,不為寶淳公主所喜。戚冠勇自見過公主後,便對公主一往情深,不肯放棄。公主卻堅決不同意這門婚事。而陛下一向寵愛寶淳公主,這婚事便一直拖到現在。”
“公主這是為了鎮南王賠上了終身幸福啊!最後卻隻換來了鎮南王少吃幾日苦而已,值得麽?”同為女子,孟雲衣知道寶淳的公主的選擇意味著什麽,忍不住歎息道。
“誰說不是呢。為了報幼時的救命之恩,把自己終身都搭上了,真是有情有義!寶淳公主雖是女子,也很讓人佩服啊!”李謹歎道。
想起那位曾打過兩次交道的善良嬌憨的公主,孟雲衣心生酸楚。在這世道,女子生存得太難了!
孟雲衣的手被悄悄地握住了。孟雲衣轉頭就看見齊青蘅溫柔堅定的目光,心中一暖。
“噓,她出來了。”李謹向三人示意。
只見一個身著白狐披風的憂鬱女子從天牢走了出來,一個侍女拎著一個食盒和一個大包袱跟在其後。因為瘦削,那女子的兩隻眼睛顯得尤其的大。眼睛泛紅,眼眶尤有濕痕,顯是剛剛哭過。孟雲衣差點沒認出來這就是當初那個嬌俏可人的寶淳公主。
孟雲衣唏噓不已地看著寶淳離去,顧遠亭卻盯著寶淳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們進去吧!”
孟雲衣等人一直走到天牢的最深處,看見盡頭的牢房中一個魁梧的身影盤坐在地上。
穆重山正閉眼調息,聽到腳步聲,說:“是落了什麽東西麽?”睜眼看見的,卻不是寶淳。
穆重山倏地站了起來。孟雲衣雖然做了喬裝,穆重山仍然一眼就把她認了出來。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看見讓這個自己牽腸掛肚的人,穆重山如在夢中,愣了片刻。
眼前的大哥服裝很乾淨整潔,發髻也梳得齊整,除了瘦了些,臉色有些蒼白,身上有濃鬱的藥味外,乍一看看不出什麽問題。牢房裡打掃得很乾淨,地上鋪著厚厚的乾淨被褥,牆角有恭桶,牢房裡甚至還有茶幾茶具、筆墨紙硯和幾本書。這應是寶淳公主的功勞。
孟雲衣眼睛一紅。
齊青蘅轉身對李謹說:“可否讓我等單獨和鎮南王談談?”
李謹看了看他們,答應說:“好,我在外面等你們。”
李謹走了後,穆重山立即焦急地上前抓住孟雲衣肩膀說:“你怎麽來了這裡?”
穆重山看向齊青蘅和顧遠亭,說:“還有你們!真是胡鬧!”
穆重山生氣地對顧遠亭說:“是你讓他們來的麽?”
齊青蘅搶先說:“你錯怪顧兄了,是我們自己聽到消息趕來上京找顧兄的。鎮南王勿急,我們在這裡沒有危險。”
穆重山神色緩和了些,放下手,背轉身,淡淡說:“你們回去吧。這次陛下並沒有冤枉我。他是君,即便他對我處罰再重,那也是君的權力,做臣子的,只有受著。”
孟雲衣轉到他面前,著急地說:“可他要殺你!”
“殺便殺吧,我穆家沒有怕死的人!”穆重山不為所動。
齊青蘅開口說:“鎮南王豪氣乾雲,自然不懼生死。只是靖安帝容不了的,不光是您一個人,還有整個鎮南王府!王府的存在,就是對靖安帝最大的威脅。您死了,鎮南王府群龍無首,豈不是讓人隨意拿捏!”
“靖安帝對鎮南王府的勢力又懼又貪,他應該只會對那些對王府特別忠心的將領和臣屬下手,舍不得覆滅整個王府。”穆重山說。
穆重山走到床鋪前蹲下,從鋪蓋夾縫裡拿出一個信封,交給顧遠亭說:“這是我早先寫好,打算讓寶淳轉交給你的。既然你來了,就直接給你吧。此次入獄,我自知難以幸免,已經把鎮南王府一應後續事宜的安排寫在裡面了。你回去好好看看,該安頓的安頓,該遣散的遣散。不要讓那些跟了王府一輩子的老臣老將受了委屈,遇到危險。”
顧遠亭尖銳地說:“你為什麽不自己去做這些事!那些功勳累累的老臣老將豈是能說遣散就遣散,說隱退就隱退的!他們怎會聽我的,放棄鎮南王府的百年基業!再說了,此事做起來何其艱難,你讓他們能躲到哪裡去!他們的根基在武國,他們每個人的身後,還有無數家族親眷,又如何安頓得完!”
穆重山說:“別急,你聽我慢慢說。原先為了抵禦涼國侵襲,特意加強了負責邊境防守的鎮南王府的力量。百年來,鎮南王府力量越來越穩固,早已呈尾大不掉之勢。如今涼國已除,鎮南王府卻保留了下來。這些年,我早已想得清楚,強枝弱乾,乃是禍亂之因!歷代國君都是明君,因此歷代鎮南王也都沒有非分之想。但若有一日君臣強弱對換,誰能保證後面的鎮南王不會生出非分之想!陛下視鎮南王府如眼中之釘,其出有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