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尚書府。薑府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多了一些客人。
老爺沒有大張旗鼓地招待這些客人,只是吩咐不相乾的下人不得隨意靠近客院去打擾他們。誰也不知道客院住了些什麽人。只有很細心的人,才會發現薑府其實是外松內緊。老爺和少爺們去客院去得比較勤,而且一呆就是很長時間。
薑洇墨雙眼空洞地向花園飄去。
自從永樂帝身體情況惡化後,她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好友家出事已經讓她憂心忡忡,前段時間從北武那邊傳來噩耗,齊青蘅意外落水身亡,這對洇墨來說更是晴天霹靂。
她跑去問父親,問兄長,得到的卻都是一樣的壞消息。
洇墨是個聰明人,父親和兄長雖然表現得很痛心憂慮,但她敏銳地感覺到他們似乎並沒有真的張皇失措,反倒隱隱有些興奮,並且更忙了,天天不知道緊鑼密鼓地在乾些什麽。
洇墨心裡暗暗猜測這消息裡面是否另有隱情。然而不管她怎麽打探,事情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
有關青蘅的消息不斷地傳來,比如東昊這邊已經派使臣赴北武去迎青蘅的遺骸,北武靖安帝為齊青蘅舉辦法事,北武即將派使臣隆重地護送青蘅遺骸回國,東昊朝堂氣氛緊張,很多原來傾向齊青蘅的臣子又倒戈向太子等等,全都不是好消息。
所有傳來的信息證明,青蘅已故的事情已是板上釘釘,這讓洇墨越來越沒有信心。
這段時間洇墨無心出門,茶飯不思,一直魂不守舍地呆在自己屋裡。薑夫人已經來勸慰過好些回了。洇墨才打起精神,在府裡四處走走散心。
路過客院,洇墨看見兄長步履匆匆地從裡面出來,神情透著緊張和興奮。這讓洇墨感到有些奇怪,形勢如此嚴峻,兄長在興奮什麽?莫非......洇墨心裡有什麽荒誕的念頭一閃而過。
“兄長這麽急去哪裡呢?客院裡住了什麽客人啊?”洇墨攔住薑敬宗問道。
“呃......沒什麽,只是父親的一位故友。”薑敬宗心虛地掃了一眼客院。
“是哪位故友啊?”洇墨追問道。
“說了你也不認識,就不要多問了!”薑敬宗急著想擺脫洇墨。
洇墨心中愈加奇怪,攔在前面不放他走:“既然是父親的故友,怎麽不見父親宴請世叔啊?”
“呃,那位‘世叔’喜歡清靜。”被洇墨一直逼問,薑敬宗的臉色有些不自然起來。
洇墨仔細盯了兄長的眼睛一會兒,忽而笑了一下,說:“父親故交來訪,既然洇墨已經到了門口,作為晚輩,理應進去問候一下!”言畢,快步向客院走去。
他們本就站在客院門口,洇墨這忽然衝過去,薑敬宗攔之不及,守門的一時也沒反應過來要不要攔住自家小姐。
薑敬宗剛拉住洇墨,洇墨一手已經推開了客院的大門。
客院進門就是一個雅致的小院,院中琴絲竹旁有石桌石椅。一個清風明月般的身影正背對著院門站在一叢琴絲竹旁。
洇墨一進門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呆了。
這是夢麽?雖然無數人告訴自己他已經死了,雖然自己始終覺得他不會就這麽死的。然而,當他真的忽然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仍然虛幻得像一場太過美好的夢。洇墨眼前的景象瞬間模糊成一片。
那人聽到動靜,轉過身來。看見是洇墨,頓時笑了,這一笑便如冬日暖陽,瞬時冰消雪融。
薑敬宗見洇墨已經見到了那人,暗歎一聲,示意其他人退下,便關上了院門。
院中只剩了洇墨和青蘅兩人。
見薑敬宗離去,青蘅有些尷尬。只是他歷盡千辛萬苦回到故國,能再見到故人,他也很高興。
“洇墨妹子,許久不見,你還好麽?”還是那個溫柔的聲音,熟悉得讓洇墨心顫。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這真的是太好了!”積累了許久的擔心和悲傷頓時如洪水破堤。洇墨雙手捂面,泣不成聲。
青蘅緩步走近洇墨,他能感覺到洇墨對他的關心,這讓他感覺很溫暖。
“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麽。小心把妝哭花了,那就不好看了。”青蘅從懷裡掏出巾帕遞給洇墨,柔聲安慰。
聞言洇墨趕緊止住淚水,羞赧地接過巾帕,略側過身輕輕拭淚。巾帕上還帶著青蘅的體溫。洇墨心撲通撲通跳著,將巾帕貼著自己的臉頰慢慢擦。
擦完,洇墨攥著濡濕的帕子羞赧地說:“帕子濕了,待我拿回去洗乾淨了再還給殿下吧。”
“無妨。洇墨妹子若是不忙的話,不如坐下來喝杯茶。”
薑洇墨想起自己今日失魂落魄下隨意的打扮,已經哭花的妝容,憔悴的容顏,不禁羞窘無比。盡管她想齊青蘅想瘋了,但她更不想讓齊青蘅看見她這一面。
洇墨低下頭說:“母親在等我,我得趕快回去了。改日再來拜訪殿下!”
“好。那你先忙,改日再與你敘舊。”青蘅溫和地說。
薑洇墨逃也似地離開客院,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綻開了燦爛的笑容。他還活著!他回來了呢,就在自己家!老天爺聽見自己的祝禱了!還是原來那個人,還是那麽溫柔體貼,而且比以前更有男人味了,自己終究沒有白等!洇墨捏緊青蘅的帕子,心裡無比甜蜜。
孟雲衣和顧遠亭入住問樵別院後,日子過得還是很逍遙的。這裡景色甚好,無人打擾,很清靜自在。因離都城近,需要進城去逛逛,或者采買什麽東西也方便。動靜皆宜,實在是個好地方。
孟雲衣不想惹人注目,只在顧遠亭陪伴下逛過壽春城一次,就沒再去過。顧遠亭倒是經常進城,不知道幹什麽去了,許是耐不住寂寞吧。
他和楚琮少碰到一塊也好,省得掐架,雲衣心想。
自己近來經歷的事情太多,情緒緊張,一直沒有好好的放松過。雖然擔心東昊那邊的進展,但自己既然幫不上忙,擔心也是無用。所以雲衣現在隻想在別院裡好好休養休養,每天附近走走,追思一下故去的親人,捋捋自己的思路。
反正顧遠亭和她住一起,楚琮每天也會過來陪她一會兒,也不覺得寂寞。這對雲衣來說,是難得的一段清閑的好時光。
只是老天似乎不想讓她過得太舒服,很快事情就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