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毛僵捏著拳頭,渾身在輕微顫抖。從他死,到被立墳封鎮,到現在,他從沒嘗試過這樣的屈辱。
一群黑氣蓋頂的鬼將,巍峨站在面前,山嶽一樣俯視著自己,像是看一個可以隨便戲耍的小醜。綠毛僵咬著牙,怨念、戾氣充斥胸腔,指甲不斷變長,整個人也越來越猙獰。
啪——
一耳光抽到他臉上。
一隻吊死鬼惡狠狠瞪著他:“讓你選一個,沒聽見嗎?!”
綠毛僵嘴唇抖動,摸著挨打的臉頰,這一巴掌不疼,甚至對於他而言一點感覺都沒有,但是這是一種赤、裸裸的羞辱!
一隻被剝皮的血屍將口中草枝吐到他臉上,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拍了拍他的臉蛋:“聾了?”
“……”
綠毛僵牙關緊咬,一動不動,剛剛那麽猖狂,現在屁都不敢放一個,為首的牛猛有些不耐煩,手中釘頭杵又磕了磕他的腦袋,悶聲道:“快點,不要浪費時間。”
秦昆早就坐回了椅子上,撐著臉頰看著面前的景象,見怪不怪。
身後,秦冬雷渾身發抖。
鬼……鬼將……
後背的雞皮疙瘩直立,一直蔓延到脖子,然後再蔓延到全身,感覺渾身汗毛瞬間炸起來了!
八隻鬼將!那可是鬼將啊!
一般普通人,碰見野鬼纏身,就會驚魂不定、噩夢連連,如果被厲鬼纏上,肯定會氣血虛弱,甚至出現有血光之災!
一旦惹到惡鬼,那可都是群報復心極重的邪喪,不請大師驅邪鎮魔,說不定哪天就會意外暴斃、精神錯亂、橫死當場。
鬼將的陰氣,還在惡鬼之上,負面的戾氣隨便構築出鬼打牆,臉八字命硬的人都受不了,更別說普通人。
與八隻鬼將相比,那隻剛借地化煞的飛僵,簡直微不足道。
而且,秦冬雷發現,這些鬼將,霸道強勢,有些離譜,似乎和秦昆給人的感覺很像。
那挑釁、那口吻、那眼神,那明明蠻橫的一塌糊塗,還要大言不慚站出來給你‘公平’講道理的態度,像極了秦昆。
秦冬雷記得,小時候秦昆帶著秦明秦亮三兄弟每年過年都會橫行村裡,這些邪喪簡直和秦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昆子……這……這是你養的鬼?”
秦冬雷表情已經僵硬,秦昆的實力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擊碎了他的三觀,當年拜入太常街,意外踏入生死道時,他只聽說過,只有天師才有養鬼的本事。
普通的道士,但凡養隻鬼,一不留神都會被反噬,這種神秘陰森的邪物,比養隻老虎還難以捉摸。
他一下子,養了八隻,還都是鬼將?
“嗯,坐,冬雷叔。一隻毛僵而已,就算化煞飛天,也飛不高。紙人就別扎了,瞧你胳膊上的皮,血淋漓的,多難看。”
秦冬雷腦海中有些暈眩……他露出苦笑,這個堂侄,他根本看不懂。
秦冬雷驚魂未定地坐在旁邊,小心翼翼摸出一包煙,遞給秦昆一支,秦昆笑著夾在耳朵上,將視線移開。
秦冬雷現在,雖然心情複雜,但是不知怎麽,松了口氣,這三隻毛僵,剛剛被大蟒吞了兩隻,已經出乎他意料了,現在看起來,即便沒有那隻大蟒出現,秦昆也有本事將他們解決。
難怪從一開始,秦昆一點驚慌都沒。
綠毛僵被幾隻鬼差圍起,像個無助的小朋友,他們的面目太可憎了,但可憎到極致,就是害怕。
殺氣和膽量,在八隻鬼將出現的一刹那,就被摧毀殆盡,綠毛僵緊繃的臉一松,膝蓋往前,跪在地上。
“小的……不敢……”
一群鬼將鄙夷,
常公公打了打哈欠,陰陽怪氣道:“哼,一句不敢就算了?剛剛的能耐呢?”綠毛僵頭壓得很低,突然脖子上被一個繩索套住,吊死鬼做了個拉燈的動作,綠毛僵脖子一緊,被吊了起來。
“你們……欺人太甚……”
常公公回頭,朝著秦昆一笑:“主子,雜家看著這廝定是睚眥必報之輩,最好殺了以絕後患。”
宣判一樣建議,綠毛僵聽後猛然掙扎起來。
“你們敢?!我三百年的道行,你們怎敢隨意抹殺,魃主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種隻敢放話,還心存僥幸、連打一架都不敢的綠毛僵,已經讓鬼差失去了興趣。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不忍眾生受苦,這個邪物還是盡早殺了吧。”
“大師……我也是信佛的!”
綠毛僵膽魄已經被嚇壞,預料到了自己的結果,但還是沒能僥幸活下來,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那個佛光普照的鬼和尚身上。
水和尚看了他一眼,作金剛怒目:“呔!大膽妖怪,你長得就不像信佛的,莫褻瀆佛門!”
水和尚抬手,手心拍在綠毛僵額頭。
綠毛僵失去視覺,腦海裡,他看到一輪皎潔的明月,上面刻著‘卍字’佛輪,朝自己撞來,月亮越來越大,他根本沒地方跑,意識消失前的一刹那,定格在明月撞過來的畫面中。
綠毛僵眼神消失, 倒在地上。
周圍霧氣似乎被什麽東西抽走一樣,迅速散去。
秦昆發現,霧氣散去後,耳畔突然聽見了聲音,村子裡,有個人大聲道:“來電咯!”
門口,秦明打著手電,驚疑道:“哥,你怎麽在這?找你找了好久!亮子怎麽暈倒在地上了?這個人……是大滿?”
秦明愕然,剛剛停電,他帶著幾個姑娘回家聚在一起,趕緊出門尋找秦昆和秦亮,誰知道在村裡轉了一圈,發現二人竟然在冬雷叔的家裡。
霧氣散去,秦亮、秦大滿躺在地上,睡得很香。
秦昆拿下夾在耳朵上煙點燃,朝著秦明一笑:“剛剛二明說是撞鬼,直接嚇暈了,大滿也是。”
秦昆拙劣的解釋並沒引起秦明的關注,秦明嚴肅道:“哥,不是我開玩笑,真有鬼!我剛剛見到了……”
秦昆和秦冬雷對視一眼,啞然一笑:“二明,別敏感,這世上哪有鬼。”
秦冬雷附和道:“是啊二明,叔扎了這麽多年紙人,摻和這麽多次白事,根本沒鬼的。你這是疑心病。”
秦明焦急道:“哥!我說真的呢!我們剛剛打麻將時,看到了!”
秦昆摟住兄弟肩膀,叼著煙道:“好好好,哥一會陪你們玩幾圈麻將,看那鬼還敢不敢來。把亮子背上,回家!”
揮手與秦冬雷作別,秦昆撣了撣風衣上的土,揚長而去。
秦明無奈,背起秦亮,心中嘟囔:又不是我一個人看見了……怎不信我呢。
“冬雷叔,走了啊!沒事來我家玩幾圈麻將。”
秦冬雷歪嘴一笑:“大過年的就算了,叔這行有忌諱,你們過個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