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皇、蝠皇、暮神、蟲後四個人對視。
殺掉所有人。
就能……破命嗎?
氣氛沉悶而嚴肅,兩位大人消失很久,蟲後第一個開口:“我答應過昆侖魔,不會出手。”
“不行!”
暮神開口,“兩位大人既然開口了,你知道違逆的下場。”
是警告,也是提醒。
幾人不知道兩位大人有多強,但在十死城變革之末,是兩位大人出面平息的。沒人打得過他們。
蟲後沉默,她怎麽不知違逆的下場。
那次大變革後,蟲後躋身神祇之位,她覺得算得上問鼎至高了,但後來才發現,在他們之上,還有十塔!
元始獄,那一開始就矗立的十塔裡,是有人的。
裡面還有五位大人!
每一個都比他們厲害!
他們四個、包括輸給秦昆的天岐督無,勉強在十塔中居於末五流。蟲後知道,如果自己違背兩位大人的意願,會有什麽下場。
“螟蛉,我倒是知道一個兩全的方法。”
一直沒有開口的狐皇忽然道。
蟲後幾人望去,狐皇慵懶地虛坐在空中,周圍景色一變,身下立即出現一處軟塌,九條尾巴搖曳,狐皇托著腮,眼睛細眯,笑盈盈道:“這座城裡除了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還有很多一身邪氣的家夥,你負責清繳那些人……就可以了。”
蟲後複眼全部睜開,整個臉上密密麻麻一片,每隻眼中都帶著不解:“可這也違背了我們的約定!”
“你的命重要……還是約定重要?我知道你抱著僥幸,覺得死在兩位大人手裡,只是被剝離的進入十死城的資格。但……誰能說得準?”
狐皇定了定神,從高塔眺望遠方,“我們走到這一步都不容易,所以放心吧……這座城裡有很多身帶邪氣的家夥,以老師的脾性,不會太過在乎那些人死活的。這是母上告訴我的……”
狐皇顯然很篤定。
幾人聽到她口中提到上任狐皇,不禁肅然起敬,據他們所知,上任狐皇是第一個成功離開十死城的流放者!她有著高絕的實力和天人般的智慧,但還是花了很大代價才脫離了那裡。
“既然是上任狐皇的辦法,你可以一試。”蝠皇伊芙琳開口道。
畢竟她也不願意失去蟲後這位臂助,自從秦昆乾掉天岐督無後,她發現神祇的位置也不是那麽保險了。
誰能保證這座城裡沒有強大的宿主?
幾人看見蝠皇眼神有些追思,蟲後開口:“伊芙琳,我記得你認識昆侖魔比我和雲露還早,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們要殺掉他呢?”
蝠皇沉默,旁邊的狐皇也沉默。
稍後,伊芙琳看向雲露:“你想過嗎?”
雲露似乎回憶起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
不知在十死城一帶流放了多少年,她終於能進入城裡,她對老師有好感的,出於尊敬的那種好感,老師像個長者,有些不靠譜,對她也不曾多多指點,但架不住命運將二人連在一起,沒人能代替。
後來,她也想過如果能一直當一個學生,那該多好。
雲露收回思緒:“如果非到了殺掉老師的時候,那就殺吧。我要離開這鬼地方,不介意殺掉任何人,當然有能力阻擋我的,也不介意死在他們手裡。這是我的命。”
伊芙琳點點頭:“是這樣嗎?那……我也不介意。殺吧,難怪兩位大人說我們仍未破命,真希望能找到其他的辦法……”
暮神看向三人。
這三人都和秦昆有舊,就連自己也是,要說見秦昆最多的人,正是他了。
暮神知道,
幾人的意見難得達成統一,即便是秦昆也破壞不了他們的陣線。這該死命運,只有殺掉他們,才能斬斷命數嗎?
“如果覺得對上秦昆為難的話,我可以負責將他引開。你們專心對付別人就好。”
暮神說完,第一個消失在高塔上。
幾人對視一眼,也紛紛消失。
……
時間還有六天,就會迎來諸神的黃昏。
秦昆不懂先知的預言,也不知道諸神的黃昏有多可怕。
可能歐羅巴大陸的驅魔人也不清楚。
天色昏昏暗暗,這裡被教廷的人布下智慧法陣後,就沒有了早晨,解決完那個最強的三死星人後,秦昆得知昨夜的十死城宿主又起了騷亂。
“城區裡死亡人數在逐步增加。當家的,今早發現有一條街被屠了,我們要主動出擊嗎?”
消息是韓垚傳來的。
韓垚、李崇、柴子悅、王乾、楚千尋、崔鴻鵠幾人昨日就到了城區,聽了他們的消息,秦昆有些頭大。
城區屠街……
那裡布防著幽靈議會的重要力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能掀起風浪的,要麽是身法極其詭異的宿主,擅長隱蔽。要麽就是大批宿主同時動手,防不勝防!
“知道了,你們小心。”
屠街的原因或許是饑餓。這裡在某種意義上雖然是現實世界的巴黎,但是在宿主的意義中,就是十死城!宿主去十死城時也要吃喝的。當初在黃金王公寓就沒少吃那裡的麵包,他清楚餓急眼的宿主能做出什麽事。
電話裡,韓垚似乎猶豫了很久,又道:“當家的,我覺得教廷布陣這一招有問題。”
“什麽問題?”
現在的巴黎像是一個大型蜃界,種下金光的人被殺後,卻不會死亡。
只要最終取得勝利,那些死亡的平民就像做了個噩夢一樣。
秦昆覺得這一招布置還行,但韓垚則提出不同看法:“聶師兄說過,吞噬那些金光會讓他們變強,我只是覺得這樣下去如同養蠱,十死城的宿主會越來越強,越來越難對付……萬一,我是說萬一,到最後我們輸了呢……”
秦昆也沉默。
這裡現在非陰非陽非蜃,已經成了特殊的空間,不死人已經很好了,哪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知道,韓垚是想說:萬一大勢已去,要不要逃?
畢竟他們是來助拳的,沒義務給這座城陪葬。
“別多想,想也沒用。我會考慮離開的辦法,如果真到了非走不可的時候,我們就走好了。”
秦昆的話如同一顆定心丸,韓垚發現秦昆還沒到一股腦為了正義在國外準備陪葬的程度,放下了心。
“好,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他們幾個的!”
掛了電話,皮羅湊了上來,他要回實驗室了,問秦昆去不去。
對於搬遷的魂堡實驗室,秦昆已經去了一次,魂堡的科學家們也是夠可以的,半隻腳都踏入了量子領域,上次通過那獨眼食人魔就進入了對方的家鄉,和系統一樣難以理解!
但秦昆目前沒有多少興趣,即便魂堡現在的研究達到了難以理解的水平,還是解決不了當下的困境。能把一座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城憑空弄出來,已經代表他們的實驗處於失控的程度,這時候祈求科學打敗魔鬼,還不如求神。
不過秦昆還是開車將皮羅送了回去,至於自己,是時候見一見這座城的大人物了。
體質:昆侖骨(已覺醒)
體質:無縫塔
路上,秦昆瀏覽著腦海裡新增的體質,明顯能知道新得到的體質還沒覺醒。
‘無縫塔’有什麽用,他完全不知道,似乎也沒人知道。
“得到昆侖骨的時候,有覺醒任務,會碰見抹殺者,難不成無縫塔也會嗎?”
猜測著系統的套路,秦昆已經到了老城區。
夜已經黑了,沒有了白天的‘黃昏之境’,天黑的很快,塞納河畔一處咖啡館門口,燈火昏暗,這裡有幾個身影在喝咖啡,其中一張桌上,是一個陽光溫和的歐洲男子。
“秦,感謝援手。”
秦昆一來,那人起身,二人伸手握住。
范海辛笑容還是那麽充滿感染力,秦昆覺得這笑欠欠的,大家都是男人,你對我放電作甚?
人是在路上時候約的,范海辛主動邀請秦昆來喝咖啡,秦昆覺得自己剛好要找暮神的下落,不如拜拜地頭蛇,於是就來了。
來了這麽久,也沒跟幽靈議會打招呼,今天是第一次跟幽靈議會的人見面,面前那位陽光向上的歐羅巴驅魔人,此刻一身黑袍戴著倒五角星掛飾,身旁跟著一個少年。
少年桀驁,眼神陰鷙,在秦昆望來時,他也笑著伸出手:“聖魂教,阿撒茲勒。”
好像上次卡特開新書發布會時見過這少年,但是記不清了。那次可來了不少黑魂教邪棍,都是當托的。
“扶余山,秦昆。”
握住的手分開,那少年也戴著倒五角星掛飾,區別於其他黑魂教使徒,他的掛飾旁邊環繞著蛇紋。
“秦,我現在是黑魂教教宗。”
范海辛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
他在笑,笑容卻有些苦澀,仿佛自嘲一樣。
秦昆則點點頭:“我聽卡特說了。”
“哦?你見過卡特了?”
“嗯。”
“這位是卡特手下第一人,地位比安士白還高一些。現在……咳,是我的保鏢。”
阿撒茲勒年紀似乎還不到20歲,沒有年輕氣盛的驕態,反而欠身道:“這是我的榮幸,教宗大人。我敬服於您的血統,您比卡特更適合當教宗。”
血統……
范海辛似乎最不喜歡別人提他的血統。
他握著拳頭,渾身出現聖輝,阿撒茲勒心念一動,自己的倒五角星掛飾亮起血紅,然後激活了范海辛的掛飾,於是那聖輝背後出現了一個惡魔的虛影。
秦昆微微詫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范海辛平複著心情,疲倦地揉著太陽穴:“秦,你不會看不起我吧?為了解決困境,不惜跟惡魔做了交易。”
“那不會,就是好奇你都是教宗了,怎麽還壓不住手下的保鏢?”
秦昆指的自然是邪術。
沒理由一個保鏢能激活范海辛渾身的魔氣,而且那氣息竟然和先前的聖潔之氣毫無衝突。
“這就是撒旦的強大,人生來有罪!教宗大人只是撒旦的代言人,並不是撒旦本身,他想支配撒旦的力量,可以,但他替代不了撒旦。”
阿撒茲勒又說了一堆秦昆聽不懂的話,發現秦昆納悶,范海辛歎口氣道:“那魔氣是保護我的。一旦撒旦之氣覺得我被冒犯,就會顯形壓製其他的魔氣。”
秦昆目瞪口呆。
剛剛范海辛的掛飾出現魔氣波動,竟然是為了壓製阿撒茲勒???這尼瑪……佩服。
“呵呵,若不是撒旦庇佑,教宗大人的實力也不過如此。”
阿撒茲勒又褪去先前的恭敬,變得驕橫起來。
秦昆發現了,這廝之前的恭敬完全是衝著撒旦去的,驕橫則是針對范海辛。
他敬服范海辛的血統,卻不服范海辛。真是個矛盾的家夥。
秦昆轉頭:“哦?剛好我有個事,你們這些撒旦的使徒能幫我個忙嗎?”
阿撒茲勒道:“呵呵,需要代價。不過你可先說自己的事。”
秦昆道:“幫我找個人。”
“誰?”
“暮神。”
阿撒茲勒不解,看向范海辛。
秦昆也望了過去,他覺得范海辛不會不認識暮神,對方有六芒星紋身,又自稱‘彌賽亞’,也能進入十死城,只要能進十死城,肯定知道暮神。
范海辛片刻後道:“其實……我也在找他。”
“哦?那你找到後麻煩告訴我。”
范海辛忽然道:“但我們找不到他的。”
秦昆不解。
“我將黑魂教的人散出去了,沒找到,幽靈議會的人也散出去了,還是沒消息,我去了郇山隱修會,專門請先知出面,然而先知說他用智慧之眼,在智慧之塔上俯瞰城中每一個角落,都沒能發現對方。”
秦昆嘴裡呵呵了兩聲,不知該怎麽回應。
就這還先知呢……
聽說先知可是聖輝級的驅魔人,相當於超一流,而且以預知未來為拿手絕活,怎麽還不如我們楚老仙呢?
聽說楚老仙翻車的時候還會找點托詞,拖個一兩天自己再努努力,你這先知怎麽一開口就不行了?
似乎看到秦昆眼神不對,范海辛解釋道:“可能先知配合大祭司設下‘黃昏之境’後變得虛弱,所以找不到那個家夥。”
是這樣嗎?
秦昆不置可否。
忽然間,身旁咖啡館出現爆炸,凶猛的氣浪衝擊而來,秦昆拿起咖啡,腳尖勾起旁邊的凳子一挑,碎屑玻璃擦過身旁,多余的直接打在面前的凳子上。
范海辛、阿撒茲勒也拿起咖啡,范海辛一腳踢翻桌子,其他的碎渣叮叮當當打在桌子上作響,桌子後方三人絲毫沒有收到波及。
氣浪吹過,秦昆的凳子、范海辛的桌子同時落地,三人繼續喝著咖啡,旁邊一地狼藉,只有他們的四人桌一如平常。
“死人了。”秦昆喝完咖啡,范海辛點點頭,“嗯,習慣了。”
咖啡館裡,幾個渾身長著囊腫的宿主出現,抓住死去的人用力一吸,他們體內的金光被吸出,仿佛吞噬了食物一樣,那幾個長著囊腫的宿主舒坦地拍了拍肚子。
“教宗,我去看看。”阿撒茲勒溫和一笑,朝著那些人走去。
門口行人呼號,傷的不輕,但不是烈性炸彈的威力,僥幸活下來的人喊著救命,只可惜被那些囊腫宿主的指甲掐入身體後,身體鼓脹起來,然後蓬地炸開,成為一地血霧。
“我也去看看。”范海辛眼底閃過冷色,似乎血腥的場面刺激到了他,他將咖啡一飲而盡,起身也走了過去。
發現只是幾個會爆炸的普通宿主,秦昆便沒了幫忙的心思。
“那我先走了,如果有暮神的消息,記得聯系。”
“慢走不送。”
……
見了地頭蛇,還是沒找到人,秦昆感覺到到,和十死城那些宿主和解的可能越來越低了。
時間越往後拖,矛盾越無法調和,最終還是要死戰一波的。
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幽靈議會對於和解一點都不積極。
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
距離諸神的黃昏還有五天。
這幾天,織田勝武和源間的一眾陰陽師總算等來痛快的歷練了。
城裡很多宿主,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強大,手段刁鑽不說,本領比起九州島那群妖物還要強橫!
他們喜歡對付這些家夥!
織田勝武不曾出手,只是抱著自己的武士刀壓陣,三木如意、下村石岡幾人得到了充分的鍛煉,總算揚眉吐氣一把。
“不跟姓秦的對上,真是一件開心的事。”
下村石岡的斧頭劈開一位宿主的身子,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對著旁邊的人說道。
自從被迫在白湖靈異小鎮打工後,他們每周都有挑戰秦昆的機會,可是每次都被揍的沒脾氣,這對自信心的打擊是很大的。
織田勝武說,人要進步需要挑戰那些比自己實力高一些的對手,而不是挑戰那種實力懸殊的對手,因為前者叫歷練, 後者叫自討苦頭。
“下村,今天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
“嗯,周圍忽然有股恐怖的妖氣……”
三木如意掃向周圍,他無法確定妖氣來自何方,但能感覺就在自己周圍。
五柳玉子、蘆屋元太、源野遲、織田勝武迅速圍了過來。
六人出自富士山秘門——源間,論感知,三木如意最高,聽說有妖氣降臨,他們不敢馬虎,立即擺出一個古怪陣型。
下村石岡、織田勝武在前,源野遲在後,蘆屋元太、五柳玉子一左一右,三木如意居中。
果不其然,一股若隱若現的氣息籠罩四周,那氣息似乎是靈力波動,也像妖氣,更像一陣風,好像還有絲絲月華環繞,組成一張又一張怪臉!
狐狸臉!
狐狸臉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然後越來越多,三木如意道:“源,用封魔箭!”
嗖地一聲,弓弦繃出,一支箭飛行中竟然化出數十箭矢,如同能追蹤一樣,同時射中那些狐狸臉!
啪——
狐狸臉破碎,妖氣散掉。
簌地一收,在大地上匯集成了一個女人。
女人搖著尾巴,婀娜走出,以她為圓心,周圍億萬條晶瑩絲線蔓延大地之中,狐火燃起,成為煉獄。
“我為何沒在十死城見過你們……”
女人清純可愛,又千嬌百媚,又惡毒冷厲,似乎面孔會因人而變化。
一句好奇的詢問,居然是……華夏語?
三木如意眯起眼睛……好恐怖的蜃界!真如煉獄一般!
然而更加驚恐的是,這狐火煉獄裡……怎麽好像有隻蘆花雞?
這又是什麽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