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臭的氣息彌漫在山谷裡,幾隻烏鴉在戰場邊緣啄食腐肉,突然,像是受到了驚嚇,撲棱翅膀四散飛逃。
一道影子迅速穿越半個戰場的距離,耀目的日光一閃而逝,是雷拾起的那柄劍。
“傷者”還在吃那條大腿,看到射來的長劍,他愣了一下,想要躲避,但反應過來,劍尖便貫穿了他的頭顱,從他後腦刺出,牢牢釘入岩石。
踏上戰場之前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死亡的來臨還是太不期然,傷者凝聚起尚未渙散的意識,瞪向對面那個擲出長劍的男人,他站在慘烈的修羅場裡,赤裸的雄健軀體上分明的肌肉線條隨著他收回的動作而緊密蠕動,奮力搏殺的動作,在他身上卻沒有殺氣。傷者想從男人的眼神裡找到他痛下殺手的理由,但男人看過來的眼神,讓他想起了村子裡為死於瘟疫者收殮屍體的神父,悲憫,也祝禱枉死者的解脫。
茫然中,傷者似乎明白了什麽,他遲鈍的目光向下掃去,那條血淋淋的人腿被啃咬得十分狼藉,而他高高隆起的腹部下端,裸露在空氣中的腸子已經發黑了。
噗的一下。
人腿落地。
遠遠的,雷看見那個怪物的身體因為失去力量而癱軟下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沾滿血肉的嘴角勾了起來,似乎在笑,嘴唇無聲開合幾下,然後閉上了。
雷讀懂了他的唇語。
“北方,去北方。”
……
穿上洗乾淨的死人衣服,雷離開戰場。他拿上了一柄匕首,裝著從死人身上搜來的錢幣的袋子掛在腰上,腳下是男爵親兵首領的鹿皮靴子。
從那名異化的傷者口中,雷得知讚比亞在南方,那符騰堡也在南方。不過他現在前行的方向是北方。
擲劍的全力一擊讓他的饑餓感更加強烈了,他要盡快找到村莊城鎮,除了吃飽之外,最好還能弄到一匹馬。
既然當地領主的人馬和人在開戰,這裡就不會是無人區。果然,五個小時後,雷就在路旁發現了道標,道標指向東北面,寫著“亞姆林村”。
雷順著路走,沒多久,一個村莊出現在不遠處,看到村莊後雷沒有貿然接近,而是繞了一大圈,從村莊北面接近。
村莊北面是一條從山上流下的小河,河邊是磨坊的風車和哨塔,雷發現,哨塔上懸掛著一張有金獅的盾牌。在後世,雷的根本徽上金獅子代表斐列帝國,紅龍代表煉金協會,看到這張盾牌上的金獅,雷便知道,這裡已經被斐列一世的勢力佔領了。
風車後面就是門口堆著木桶、馬廄裡空蕩蕩的酒館。雷走進亞姆林村的酒館,只見酒館門可羅雀,正在打掃的女人頭上包著白巾,對客人的到來,第一反應是警惕。
“我好像沒見過你。”她說。
“我剛從北邊過來,還在維吉克的北邊。”雷問道,“這有什麽吃的?”
北邊,聽到這個詞女人松了口氣,瘟疫還沒越過亞姆林村,從北邊來就意味著這個陌生客人沒有感染的風險。況且他的口音雖然有些奇怪,但也的確不是南方口音。
“你們從北邊來的人不會明白瘟疫有多可怕,我要是你就不會亂跑。”女人嘀咕道,“有熏火腿、雞肉、麵包還有淡啤酒,你想要點什麽?”
“什麽都來點。”雷說,“對了,這裡是什麽地方?”
女人奇怪地看了雷一眼,一邊把食物放到盤子上,一邊回答:“這裡是諾辛斯,威爾遜男爵……”說到這裡她結巴了一下,“哦不,現在是維吉克的地盤了。”
“換領主對你們似乎沒有太大影響。”這時角落裡傳出一個聲音,有些沙啞,但很有力,卻是女人的聲線。
雷瞥頭一看,是個打扮有些奇特的女人,大概二十五六歲,白發,褐色眼睛。她背著一把劍,劍柄纏繞的亞麻布被汗漬染黃了。女人的膚色有些黑,顯然久經日曬,雷注意到她拿著杯子的手上有許多道細小的傷口,那些傷口讓人很容易聯想到荊棘,石片和刀刃。
“威爾遜男爵剛被砍頭的時候我是有些難以接受。”酒館老板娘小聲說,“不過對我來說只是換了一個收稅人而已。”
酒館老板娘把一杯啤酒放到雷的桌子上,雷收回打量女人的目光,問道:“哪裡有馬,我想租一匹,或者買也行。另外我想知道去符騰堡的路,最好能找個向導。”
“符騰堡?”老板娘嗓音尖銳起來,“你要去那幹什麽?”
雷的話同樣引起了那個背劍女人的注意。
雷沒有回答,老板娘眉頭直皺,看了眼那個背劍的女人,“你們還是別想了,不會有人願意去南方的。”
原來她也要去南方,雷看向背劍的女人,女人和他對視,點了點頭。
“科雷亞。”她自報姓名,
“奧斯丁。”雷對女人舉了下杯,“你也要去符騰堡?”
“德羅契公爵有義務給波爾坎的人民一個交代。”科雷亞說,“總得有人製止這場災難。”
“你們真的相信維吉克人傳出的謠言?”酒館女老板搖頭,“我可不相信影鴉家族會做出這種事,沒有影鴉就波爾坎帝國的繁榮,省省吧,瘟疫可不是德羅契公爵的錯。說不定,是那些維吉克的家夥……”
“你正在詆毀你的國家,女士。”
突然一個男人走進酒館,他戴著灰藍色的兜帽,一串眼睛圖案的鐵項鏈。酒館老板娘愣了一下,露出慌張的神色。
“別擔心,你不會因此受到懲罰,但我希望你知道。”男人正色道,“不要為罪人開脫,也不要冤枉好人,記住,你以後就會知道,霧神將給這片被橫征暴斂的土地帶來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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