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這一戰打得真是痛快!”
丈八蛇矛重重插在地面,勁道震得還沒來得及凝固的血液飛濺,露出黝黑的本色。
已經是大紅人的張飛大聲嚷嚷著,絲毫不見久戰過後的疲憊。
劉備雙手一甩,甩開劍上的血,心裡也很高興,卻沒有忘記接下來該做什麽,冷靜吩咐道:“雲長,幫忙清點一下我們的人數,將死去的鄉親就地安葬。”
“好,”關羽點了點頭,愈發對這位大哥尊敬起來。
比起為大戰勝利而高興,更在意殘存的人數,這樣的仁君,才值得他關雲長追隨。
張飛則覺得大哥在這方面有點婆婆媽媽,打仗嘛,哪裡能不死人,關鍵是有沒有打贏,只要打贏了,那就是高興的事情,應該大辦一場慶功宴,大吃大喝,而不是去埋葬屍體。
反正人都死了,做得再好也沒用。
“翼德,翼德。”劉備連喚兩聲。
還在走神的張飛回過神,“哦,大哥,有什麽吩咐俺?”
千萬別是搬屍體,他心裡暗暗祈禱。
劉備開口道:“子仁還在山頂,你去看看他。”
“好嘞。”張飛一口答應,拔起丈八蛇矛,和同樣變成紅馬的坐騎飛奔離開這裡。
一路疾馳到山頂,張飛看見滿臉腎透支表情的李毅正坐在樹下休息,大聲道:“三哥,俺們贏了!你那個破陣之法還真好使,改天教教俺。”
李毅冷不丁被他嚇了一跳,聽到這個大嗓門,才認出來人是誰,沒好氣道:“行啊,兩大車書,你看完就差不多入門。”
“兩大車?!算了,俺不學,”張飛搖頭,他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讀書了。
一看到字就頭大。
不過他挺喜歡畫畫。
李毅不意外這個答案,伸個懶腰道:“我要好好睡一覺,明天才有精神出發。”
張飛頗為鬱悶道:“明天怕是走不了,大哥說要讓死去的鄉勇入土為安。”
李毅笑了笑道:“那好,我又可以多睡一天。”
“好什麽,俺恨不得即刻出發,再戰一場!”
“那你去和大哥說啊。”
張飛咳嗽了一下,私底下說說還行,當面和劉備說,他是開不了那個口。
李毅倒在地上,擺了擺手道:“你趕緊去洗洗身上,一身腥臭味,熏得我都睡不著覺。”
“哦,”張飛回答一聲,也覺得身上黏糊糊的,不太舒服,躍上馬背,去找條河流洗澡。
一夜過去,第二天上午,劉備親自帶頭,將戰死的三百鄉勇給埋葬,忙到天黑才結束,召集三位結拜兄弟商議該如何擊破圍在昌平的黃巾殘黨。
說是殘黨,也有十幾萬人,想要一舉擊潰,不是那麽容易。
張飛一拳砸在地上,最先嚷嚷道:“怕什麽,那個叫程遠志的家夥不是首領嘛,他已經死了,剩下的家夥群龍無首,我們一衝就可以擊潰。”
劉備完全無視他的意見,目光看向關羽和李毅,“雲長,子仁,你們有什麽建議?”
關羽手撫長須,沒有開口。
李毅輕笑道:“我覺得翼德說得不無道理。”
“哈哈。”張飛激動地一拍大腿。
“不過,”李毅話鋒一轉,張飛激動地心情立刻被一盆涼水澆滅,“蛾賊人數眾多,單憑正面進攻,斷然難以取勝,我建議斬下那些死去賊軍的人頭,捆綁在他們的帥旗上,挑選一力士,從營外擲入營內,攝其膽,
再率軍衝進敵營,一舉擊破。” 關羽眉頭皺了起來,“人死為大,如此行事,恐怕有所不妥。”
李毅不以為然道:“二哥,行軍打仗講究詭詐二字,能打贏的辦法,就是好辦法。”
劉備想起今日埋葬的那些鄉勇,足足有兩百五十三人。
他心裡有了決斷,沉聲道:“子仁說得沒錯,我們人少,想要令蛾賊膽寒,必須以殘忍震懾,只是選誰投擲?”
張飛默默撇開頭,這是他第一次不想充當先鋒。
李毅眼珠子一轉,正色道:“帥旗沉重,加上綁有人頭,非力大無窮者不能勝任,膽怯之人也不可選,我思來想去,只有二哥能勝任這個差事。”
張飛一聽,怒目圓睜道:“三哥未免太看不起俺啦!不就是區區帥旗嘛,俺單手就可以舉起,不需要勞煩二哥動手!”
李毅假意遲疑一下,“翼德,我認為,你還是想想比較好,萬一。”
“沒有萬一,俺已經想好,”張飛斬釘截鐵地回答,又看向關羽,“二哥,你可不要和我爭啊。”
關羽一時沒忍住,噗哧地笑出聲。
劉備笑了。
李毅也笑了。
帳篷充斥著歡快的氣氛。
唯獨張飛,滿臉懵逼,不明白三位哥哥為何發笑。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照射在大地上,沉寂的黃巾大營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和正規的漢軍不同,黃巾軍打仗一向都是拖家帶口,上至六十歲的老人,下至嗷嗷吃奶的娃娃,在軍營裡面是隨處可見。
因此,在程遠志發布命令,說要整軍備戰,等回來就發起總進攻。
黃巾軍營就變得更散漫了。
上面的將領忙裡偷閑,整天從那些搶來的世家女身上找樂子,底下的人也不會傻乎乎操練,走親戚,喝小酒,或者教教孩子,活脫脫和鄉下大集會一樣。
只有駐守在門口的黃巾小兵能證明,這裡不是鄉下集會。
小頭目朱宇從程遠志手下逃過一劫,卻還是沒能躲過上面的剝削,散了不少錢財,連搶來的幾個女子都當做禮物送出去,才堪堪保住自身地位。
他沒有和自家黃臉婆增進下十幾年沒進步過的感情,就被上面的人打發過來看守大門。
這是一件苦差事,不盡職地話,被人看見就要掉腦袋。
朱宇剛死裡逃生,自然不想有變,帶著幾個同鄉子弟,每日不定時巡邏幾次,防止有人偷懶。
清晨時分,朱宇持刀告別媳婦,叫上幾個親近的弟兄,去營寨邊緣巡邏。
“你們聽說沒有,鄧將軍搶得女人和錢財,昨晚被幾位將軍給瓜分了。”
“我也聽人說過,真沒想到,渠帥都沒回來,他們敢私自瓜分財產。”
朱宇聽後面的弟兄嘀咕,無奈地轉頭道:“我們在巡邏呢,嚴肅點,別說那些謠言。”
“宇哥兒,你是不清楚,鄧將軍的那幾個小妾,一個個都是水靈靈的,比。”
啾!
說話的人突然被一根粗壯的物體刺穿,再也說不出話,地面濺起沙塵,十幾顆蒼白泛青的頭顱在陽光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
朱宇被嚇得差點尿出來,再一看上面的頭顱,更是驚聲尖叫,“渠,渠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