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高懸，數不清的繁星鋪展在夜空，寒風從北方刮過，放哨的兩名烏桓士兵緊了緊衣領，抵禦一波寒風。

　　一人呼出口白氣，歎道:“大人太謹慎了，塞外完全是我們的地盤，盡情疾馳的話，不用多久就能返回柳城。”

　　“是啊，一路上明明沒發生什麽，大人還疑神疑鬼，誒，我家離邊塞較近，也不知有沒有遭遇公孫瓚。”另一名烏桓哨兵長歎。

　　前往柳城的路上，是大大小小的烏桓部落，是他們家人和財產所在的根。

　　以往那些都是防備外敵的警戒線，在抽調大量人手後，便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更別提，白馬義從經薊中一戰，聲威大震，讓這些烏桓人心驚肉跳。

　　兩人閑聊一會，邊上有人納悶道:“好奇怪啊，看不清外面。”

　　一人順口答道:“大晚上的，看不清很正常。”

　　“三步之外都看不清，這明顯不正常。”

　　“對啊，怎麽回事?”

　　“好像起霧了?”

　　一人瞪大眼睛，努力想要看穿面前的迷霧。

　　“喂，星星落下來了！”

　　驚恐地聲音突然打斷那人思緒，頭下意識抬起。

　　一點點寒星落下，不對！是箭！

　　箭雨一波砸下，帶走一條條生命，迷霧散開，白馬，銀甲的騎兵呼嘯而至，兩排的柵欄輕易被撞爛。

　　白馬義從猶如尖銳的銀針，沿著缺口迅速突進，勢如破竹，許多烏桓人才翻身起來握住刀，便已經失去生命。

　　“敵襲！”

　　“是白馬義從！”

　　“公孫瓚！！！”

　　驚慌，恐懼的聲音瞬間響徹上空，丘力居聽到動靜，翻身而起，發梢的銀鈴叮叮作響，他袒胸赤足走出帳外，目光遙視前方，一頂頂帳篷延綿，喊殺聲似乎離得很遠，遠到不現實。

　　可丘力居明白，公孫瓚不需要多久就能殺過來。

　　他被騙了。

　　憤怒燃燒著胸膛，冷冽的寒風吹卷在身體。

　　有人朝這裡聚集。

　　“阿爸，”阿塔麗焦急地跑過來。

　　“大人，快走吧。”他的親弟弟蘇延年跑了過來。

　　丘力居深深吸口氣，沉聲道:“若是照我所說，各部戒嚴，何至於如此慌亂?可見各部軍心潰散，怕是早已撤開，我要是一跑，觀望的人會跑得更快。”

　　蘇延年焦急道:“大人，單憑我們是無法抵擋公孫瓚啊。”

　　十萬烏桓是各部混雜起來的總數，大難之時，比起保護丘力居，各部更想保存自身部落的實力。

　　草原是殘酷的。

　　沒有兵力，肥沃的草原不屬於你，妻女，羊群，也別想保護住。

　　因此，在公孫瓚兵鋒直奔丘力居的大帳時，各部沒有人想要去救援，只有蘇延年這個忠心耿耿跑過來。

　　丘力居雙手按住弟弟的肩膀，眼眸透露出瘋狂，讓蘇延年覺得很熟悉，仿佛回到十多年前的雪夜，大哥按著他的肩膀說，要做掉劄利大人一樣。

　　“延年，你舉著我的帥旗，領著軍隊抵抗公孫瓚，我則去外圍指揮各部，分割其陣型，只要陣型一破，白馬義從也就不足為懼！”

　　逃?那是不可能逃的，絕境之下，丘力居反而增添幾分豪勇，年輕時的熱血，瘋狂，在這一刻重新歸於這個四十多歲的軀體，他要和公孫瓚拚一下！

　　前提是這個弟弟肯賣命。

　　“延年，現在只有你能幫我。”

　　蘇延年嘴角揚起，

臉龐已經不複當初稚嫩，笑容一如往昔:“哥，從小到大，我什麽時候不聽你的話。”　　丘力居心神一顫，幾乎想要放棄反攻的念頭，可他終究硬下心，沒多看弟弟，翻身上馬道:“走。”

　　丘力居僅帶數十名親信悄然離開。

　　大營已經變得亂糟糟，公孫瓚從正前方逼近，卻讓四周都陷入混亂。

　　馬奴或劫掠過來的漢家女子在四處亂跑，烏桓人也沒心情管，騎馬往營外跑。

　　丘力居將所有礙事的人統統殺掉，漢人，烏桓人，都不例外。

　　他已經打定主意，先去砍下難樓的腦袋，再號令各部圍擊公孫瓚，夠快的話，或許還能救下蘇延年。

　　前衝的丘力居突然覺得空蕩蕩的，這是過於安靜造成的心理作用。

　　他的前方看不見其他人，耳邊能清楚聽到馬蹄踏地的聲音，只有一匹馬，一個人，從前面堂堂正正地過來。

　　一條龍盤踞在刀鋒，刀光冷冽，人更冷。

　　“我不殺婦孺，你可以走，”關羽丹鳳眼半眯，淡淡地說出這句話。

　　阿塔麗張嘴想要怒罵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丘力居沉聲道:“阿塔麗，走，如果我有什麽意外，將蹋頓那個混小子叫回來。”

　　“阿爸?！”

　　“走！”丘力居吼了一句，如發怒的雄獅。

　　阿塔麗咬了咬嘴唇，深深看一眼面前持刀的男人， 紅臉長須，她記住了，策馬走到一半，頓了頓，她問出壓在心頭的疑惑，“李毅，他真得騙了我?”

　　丘力居沒想到，在這種生死關頭，女兒竟還記掛那個小子。

　　關羽抿了抿嘴，長須在風中飄飄，沉默已是一種答案。

　　阿塔麗深吸一口氣，重重揮鞭打在戰馬上，“駕！”

　　丘力居拔出彎刀，從看見關羽的那一刻，武人本能已經告訴他一件很殘酷的事情。

　　他打不過關羽。

　　這種一眼就能看出的差距，他只在兒子蹋頓身上看到過。

　　不，面前這個男人更恐怖。

　　如山嶽一樣，壓得人心口喘不過氣。

　　“你有點骨氣。”關羽頷首，殺意未減，他是奉劉備的命令，專門等候在這裡。

　　張飛，陳到，劉備和李毅，各自把守一方，就是為堵住，想要翻盤的丘力居。

　　對，不是逃跑。

　　李毅是認為，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丘力居應該是逃為上策，只要他活著，就可以整頓兵馬。

　　劉備持不同意見，認為丘力居一定會孤注一擲地反擊。

　　成，擊敗公孫瓚，敗，則身死。

　　丘力居握緊彎刀，低喝道:“放箭！”

　　弓不離身是烏桓人的本能，一聽命令，數十名親信彎弓搭箭，在幾秒的時間射出一波箭雨。

　　關羽眼未全睜，驅馬上前，一把青龍偃月刀掄成一個圓形，蕩開所有襲來的箭矢。

　　“來吧！”丘力居狂吼，驅馬迎上，像極了一頭在月光下咆哮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