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初平二年九月十四日,冀州魏郡,鄴縣,鄴城。
韓馥早年曾在朝中任禦史中丞,後奉董卓之命到冀州任職。所以嚴格上來說,這並不是劉辯與韓馥的第一次見面。
但劉辯實在是在腦海中找不到一點關於眼前這個微胖中年人的一點印象,按理來說,右頰的一顆黑痣應該是十分明顯的一個特征才是。
劉辯看著問候完他,而後又去招呼馬日磾、趙岐兩人的韓馥,在腦海中搜索著關於韓馥的碎片。
“馬太傅,趙太仆,洛陽一別,已有近兩年光景。”韓馥拱手對兩人言道,似乎與兩人交情還算不錯。
但這樣也不難解釋,在這種提攜、師承、宗族關系的影響下,即使是素未謀面的兩人也能找到許多聯系,從而親近。
馬日磾、趙岐兩人對於韓馥的問候也給與了積極的回應,只不過由於許攸等人死在魏郡的事,兩人的臉色著實有一些蒼白。
眾人昨日才途經事發地,仍能見到許多散落的兵刃以及大片的血跡,給人的刺激著實有些大。
隨後,韓馥引著眾人進了鄴城,城中大小官吏皆在身後跟隨,韓馥的這一套禮遇可比其他郡縣要隆重許多,想畢也是感於劉辯事先提醒其袁紹的不良居心,特別做出的安排。
劉辯心中雖也覺得韓馥此舉有些小題大作,但又不想當著眾多下屬的面責難韓馥,便沒有言語。
然後便是韓馥準備的晚宴,眾人一番應酬之後,時間便已經是深夜。
劉辯原本還意外今日未聽到袁紹的消息,結果才回到住處,董橫便在他耳邊小聲言道:“王上,方才趙太仆讓臣代稟,廣寧令袁本初明日抵達鄴城。”
劉辯聞言心頭一震,隨即恢復平靜,囑咐董橫安排好護衛之事,便自去休息了。
待到了屋中,劉辯一個人躺在榻上梳理著許攸身死一事的前因後果,想要找出一絲破綻,亦或是一個突破口。
許攸早先在劉辯途經的州郡以袁紹的名義聯絡、安排對劉辯一行人的行刺之事,兗州刺史劉岱、徐州此刺史陶謙等人都曾是許攸的聯絡對象,然後許攸在渤海郡主動出現在劉辯身前,交代其聯絡渤海太守麾下從事程昱的舉動,直至許攸在被押往長安的途中被人殺死。
行凶者也只有數騎白馬、一人善槍、一人善射幾個特征。所用兵刃良莠不齊,連所用箭矢都有好幾種樣式,著實具有迷惑性。
要說有嫌疑,許攸所聯絡過的每一個州郡官員都有嫌疑,劉辯想了一夜都沒有想到那個突破口,即使有懷疑的人,也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旋即,不再糾結於此的劉辯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而在鄴城以西二十裡的武城,一個年逾三十的將領卻陷入了沉思,一直無法入睡。
這人正是遭遇人生滑鐵盧,才從洛陽離開不久的袁紹。袁紹本想借助家族四世三公的名望,以及其叔父袁隗故去所帶來的眾望,另立皇帝對抗董卓,讓他自己成為一代權臣,匡扶漢室於危難,為其家族帶來榮耀與權利。
至於這個皇帝是否是劉協,袁紹並不在乎。
洛陽朝廷早已成為董卓手中的傀儡,要想讓大漢延續,袁紹有自己的想法。
何況其叔父等二十二口慘死,他的家族已經為劉協盡忠,已經證明繼續維護洛陽朝廷是一件錯誤的事。
基於此,袁紹便開始實行他的想法。然而他的努力最終卻被劉辯破壞,他也成了如今的模樣。
好在還留有性命。
袁紹已經是近四十的年紀,這麽多年的宦海浮沉早已讓他的心境不在是那樣毛躁。人生有起有伏,此次劉協並未殺他,他還有東山再起機會。
只是,他才收到消息,許攸死在了魏郡,死在了被弘農王差人押解往洛陽的途中。
許攸是他多年的朋友,雖然朋友兩字有時候並不值錢,但至少在袁紹經歷困難之時,許攸還願意跟隨他。另外,許攸的行動是經過他的默許的。
如今許攸身死,他胸口仿佛押了一塊石頭,煩悶不已。
“究竟是誰動的手?難道是弘農王?”袁紹輾轉反側,猜測著事情的一切可能。
翌日一早,袁紹頂著一雙黑眼圈率眾趕往鄴城,袁紹一行只有二十余人,想畢往日,已不可同日而語。
其三子袁尚見父親似乎昨夜並未睡好,在一旁關心地問道:“父親,可是為許從事之事?”
袁紹點了點頭,並未言語,袁尚卻不住地在一旁安慰袁紹,讓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袁紹有四子,長子袁譚,次子袁熙,三子袁尚,幼子袁買。四子之中,袁紹偏愛袁尚,也是因為袁尚雖然只是一個孩子,平日比較嘴甜,十分貼心。故而袁紹這一次至洛陽,其余三子皆命人帶往幽州,身邊只有袁尚一個。
這一次,袁紹之所以能順利離開洛陽,讓劉協完全放開戒心,也有袁尚的一份功勞。
劉協雖然為皇帝,但依然是一個孩子,見袁尚容貌俊朗,說話又十分討喜,便留其在宮中住了兩日,其實也是為了從袁尚口中試探袁紹平日的作為。
畢竟童言無忌,總歸會說出一些事情來。
然而在劉協的一番誘導之下,袁尚卻是雙手揉著眼睛哭了出來,哭道:“父親一心為朝廷,從未有二心。若是父親做錯了些什麽,希望協哥饒了父親。”
不得不說,袁尚這孩子真的人小鬼大。
劉協幾次並未試探出什麽,又聽了這話,真的就相信了袁尚的啼哭之言,最終放下了殺死袁紹的打算。
經由此事之後,袁紹對袁尚更加喜愛,經常誇讚袁尚聰慧機靈。
一路東行,眾人走走停停,終於在午時趕到鄴城,韓馥早收到消息,親自在西門迎接袁紹一行人。畢竟兩人也沒有明面上撕破臉皮,從以往的交情上,袁紹來到鄴城,韓馥還是要迎接袁紹一番。
只不過袁紹身後兩將的兵刃卻是被韓馥命人下了,韓馥終究還是要提防袁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