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一行人離開弘農城已有兩日,隨同護衛的虎烈校尉、華陰令皇甫元也早已被他遣回華陰,他身邊只剩下張遼、高順、徐寧三人率領的三千軍士和董橫、來寧兩人率領的兩百衛士。
有馬禮這位向導,他自然不用擔心迷路。
更何況這條路他走過兩次,一次護送劉協西遷,一次被西涼軍倉皇追趕。
熟得很。
待隊伍進入鄭縣,過了塚領山之後,迎面突然出現一隻軍隊,令在前面領路的高順著實緊張了一會兒。
原以為才入京兆尹便遇到西涼軍圍攻,沒想到來人卻是護羌校尉楊瓚,並非董卓一派。
高順不禁拍了拍胸口,一個人小聲嘀咕道:“差一點殺錯了人。”
楊瓚在高順的引領下隻身來到劉辯的車駕旁,躬身向劉辯問安。
“此次陛下命某親自護送王上入長安,請王上放心,某一定拚盡性命保王上周全。王上此次在洛陽用兵,戰果非常,令某敬佩。”
這楊瓚的言語聽起來便不是董卓一路,似乎還頗有性情,只是這性情劉辯在他被廢時可沒看到。
當然,這些只是劉辯心中一些小小的心理活動,他對於楊瓚還是非常欣賞的。
畢竟當時董卓的大軍就在洛陽內外,反對便是死路一條。
劉辯心中可以理解。
況且,若是想要除去董卓,這楊瓚以及他麾下的這些軍士也都是一大助力。
劉辯並未讓唐姬將簾掀開,只是隔著簾子,言道:“一切有勞楊將軍了。寡人此次進京,楊將軍還是不要與寡人走得太近了,以免惹禍上身。董賊雖不一定會對寡人動手,但一定不會放過與寡人有交際之人。”
言畢,劉辯便不再言語,下了逐客令。
楊瓚聽完劉辯的話,怔了一下,一番錯愕之後,向劉辯拱手道:“王上,某非貪生怕死之徒。”
楊瓚知道劉辯心意,卻也表明了態度,或許董卓方引西涼軍到洛陽時,他的確是被董卓麾下的大軍駭住了。
但是,當他見過了董卓太多的暴行之後,他心中已經不再畏懼。
他見劉辯再無言語,便躬身告退,引軍在前,與高順一同為弘農軍引路。
“高將軍,聽聞盧尚書在弘農講學,此事是真?”楊瓚引軍在前,行了一段路,一路暢通無阻,便放下心來,與高順閑聊起來。
楊瓚早先曾受恩於盧植,早先聽到盧植在弘農的消息,便問起了盧植的近況。
高順早先曾與董橫打聽過去請盧植的始末,知道一些,便將情況與楊瓚講了。
早先董橫去請盧植,因為一些事耽擱,去的晚了一些,正好撞見袁紹去請盧植的使者逢紀。
逢紀言袁紹素來仰慕盧植德高望重,欲請其到懷縣為義軍軍師,協助其除去董卓。
董橫言袁紹河內義軍隻屯兵,不見攻賊之舉,根本烏合之眾,而劉辯不僅擊潰弘農國內西涼軍,更欲進攻河南尹的西涼軍,重新奪回洛陽。況盧植年老,不宜征戰,劉辯敬盧植為當世大儒,欲請其赴弘農講學,培養人才,教化百姓。
盧植早先因董卓而離開朝堂,確已無為官之心,對於講學之事頗為向往。
逢紀見盧植心向弘農,又掏出袁紹親筆信,上書:願盧公助我,共扶社稷。
董橫聞言,陰陽怪氣地言道:“究竟是扶社稷,還是做權臣,其心未可知……”
逢紀聞言怒斥董橫:“汝是何人?汝可知袁本初四世三公,如今大將軍為大義聚義軍,豈汝一匹夫妄議?”
“我乃弘農王麾下衛士令,汝是誰?袁本初又是誰?大將軍從何而來?他四世三公,是大漢的三公,亦是他先人為三公,與他何乾?與汝何乾?一個隻知憑名聲收攏人才,卻不圖進攻之人麾下的文士,竟敢在爺爺面前大放厥詞。”
董橫一言差點沒把逢紀氣吐血,抄起手邊的一卷竹簡就要丟董橫,可當他看到董橫手中的大斧之後,還是放棄了這一個想法。
他一個自認修養還不錯的飽學之士,竟然被氣成這般模樣,也是少見。
盧植見兩人這般模樣,起身為兩人調停。
盧植既擔心董橫一斧結果了逢紀,也擔心院外袁紹的人馬圍攻董橫。
面對盧植的調停,逢紀只是哼了一聲,沒有言語。
而董橫則沒有再理會逢紀,遞上了劉辯與皇甫嵩的書信。
盧植瞧見皇甫嵩熟悉的字跡,一時眼中竟有一些淚水不自覺地留了下來。
當年圍剿黃巾軍已到最後階段,先帝派小黃門左豐到前線視察軍情,盧植因為未拿錢財孝敬左豐而被後者記恨, 後者回洛陽後在先帝面前誣陷盧植不思進軍,怠慢軍情,恐與賊人串通。
於是盧植被從前線上押解回京,還是皇甫嵩仗義執言,上書求情,盧植才被放還。
當然,盧植、皇甫嵩兩人同朝為官多年,可不僅僅就這些交情。
盧植看到皇甫嵩信中只是與他敘舊情,表示對其離開洛陽後生活的關切,並未言任何讓他去弘農之事。
然而這更令盧植眼眶紅腫。
爾後,他又打開劉辯的信,上面雖只有一句話,卻言辭懇切,亦念舊情。
尤其上面的一滴眼淚,更讓盧植心中浮現劉辯經歷一番磨難後,寫此信時的心情。
“講學而已,講學而已……”
盧植在看完皇甫嵩、劉辯的兩封信後,便一直在嘀咕著這句話,半晌,他才抬起頭,對逢紀言道:“元圖,汝回去與本初言,老夫無力再議軍情,此後隻想講學,做些一些學問留與後人。”
逢紀聞言,向盧植拱拱手,便率人離開了。
盧植一番準備之後,便與董橫一道回了弘農城。
“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番故事。”楊瓚在聽完高順的講述之後,不禁心聲感歎。
盧植能在晚年尋一處做學問,也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爾後,高順又向楊瓚問了一些長安城內的情況,楊瓚搖了搖頭,言道:“長安,亂成一鍋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