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初平元年六月二十三日,司隸河南尹,洛陽縣,西涼軍大營。
董卓此時手中握著兩個竹簡,一個由長安而來,董旻將長安內廣為流傳的流言,以及魏續、宋憲、侯成三將在華陰的打算據實相告,言中透露出對於呂布的諸多不滿。
“奉先對陛下過分縱容,恐有二心。”董旻在最後如是寫道。
另一個由河東郡安邑縣來,閔忠打探完弘農城情報後,出發趕往安邑尋郭汜,結果卻在半路摔斷了腿。他幾經輾轉,終於遇到了敗退回河東郡的郭汜,將城中打探到的消息報告給郭汜。
郭汜瞧著一瘸一拐、滿臉泥汙、披頭散發的閔忠,差一點就將他當做瘋子殺了。
“李子穆是奸細?”
董卓的表情與當時的郭汜一樣,一臉不敢置信,李肅跟在董卓身邊多年,任勞任怨,怎麽會是奸細?
當凡事一定有緣由,郭汜最終還是將此事稟報,呈到了董卓的手中。
“末將認為此事定是弘農王、荀公達直流離間之計,不足信。”郭汜如是寫道。
雖然董卓也並不相信此事,然他心中已經埋下了一個懷疑的種子。
鑒於劉辯攻下弘農國全部城池已有數月,而長安又流言不止,亟待他回長安主持大局。
恰逢此時關東義軍內部出現紛亂兗州刺史劉岱殺了東郡太守喬瑁,各路義軍相互懷疑,又逢冀州刺史韓馥擔憂袁紹做大,危及自身,停止了義軍的糧草供應。酸棗處義軍不久便各自回到駐地,雖盟約依舊,卻再難成氣候。
只有河內袁紹、魯陽孫堅、弘農劉辯對他還算有些威脅。
此時,他一面著手讓長安朝廷派人安撫義軍,一面為西歸長安做準備。
張恭、張謹兩兄弟這張牌,到了該啟用的時候了。
“汝將此信交與叔穎,讓他按其行事。”
董卓賞了來人幾吊錢,便命他速速回長安複命了。
六月二十六日,董旻在朝會上建議劉協派臣子到河內、南陽兩郡安撫義軍,命其退兵。
劉協不得已派出以大司農韓融為首的使臣,往各處名義上是安撫,其實是議合。
其中大司農韓融、執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吳循、越騎校尉王瑰往河內懷縣袁紹處,少府陰修往南陽宛縣袁術處,大鴻臚楊彪往弘農國弘農城處。
六月二十九日,天使趕到弘農城,劉辯收到消息,率皇甫嵩、荀攸、華歆、張遼等一種文武出城十裡相迎,韓融等人欲繼續趕路,卻被劉辯執意邀請至弘農城暫休息一日。
盛情難卻,眾人恭敬不如從命,隨他到弘農城,停留一日。
眾人到得城中,見百姓安居樂業,一片祥和,皆感慨此時長安、洛陽兩城的水深火熱。
當晚,劉辯邀請眾人到府中做客,宴請諸位天使,眾人見劉辯身為諸侯王,卻隻住在平常的府院中,仆人亦只有十幾個,當真是非常簡樸。
倒與他做儲君時大不一樣。
席間,大鴻臚楊彪小心地與他言道:“陛下受相國要挾,派老臣與王上請和,不知王上何意?”
楊彪此言一出,原本和睦融洽的屋內變得異常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劉辯身上。
劉辯見狀,故作沉吟,抓足了眼球,半晌之後,他笑著對楊彪以及眾使臣言道:“董賊命李儒鴆殺母后,若非寡人拚死反抗,又有伍中尉這般忠貞義士護送出洛陽,寡人早已命殞永安宮,又何來今日弘農王。
寡人與董賊不共戴天,欲殺之而後快。
公休要言此。
華陰如今已非西涼軍把持,公回長安時,可前去探望家小。
寡人定會派人護送。”
劉辯此言雖然面帶笑意,但語氣卻非常不善,而楊彪聽聞此言,並未感到不適,反而心中愉悅。
楊彪也巴不得董卓去死呢。
劉辯又看了看韓融、陰修等人,複又言道:“袁本初、袁公路等人興起義軍,自封官職,心中早已沒有陛下,其定然不會與董賊議合。諸位此去,恐凶多吉少,不若就此回去。”
劉辯此言並非無的放矢,而是袁紹、袁術兩兄弟各有居心,他作為一個穿越者,自然知曉歷史上除了韓融因為名氣較大免於一死,其他人都被殺了。
縱使胡母班與王匡有親,亦難逃一死。
劉辯這也是想就幾人一命,為劉協保住一些臣子。
另外,少府陰修早年在潁川為太守時,曾經提拔了荀攸,對荀攸有提拔之恩。
劉辯也是看在荀攸的份上,想要救他們一命。
否則, 在他被從龍椅上拉下來時,這些人可沒一個為他說話。
眾人對於劉辯的勸告,皆默不作聲,一是袁家兄弟素來名聲不錯,怎會做出斬殺天使之事。二來,眾人多於義軍各太守有舊,不相信眾人會遭此毒手。
荀攸亦在一旁遊說陰修,後者只是歎了一口氣,言道:“王命難違,若真是如此,只能怪老夫命該如此。公達,你在弘農國,算是施展了抱負了。”
這陰修倒也坦蕩。
荀攸聞言不再言語,只是在一旁陪酒。
眾人雖然不信劉辯之言,心中卻也多了一個疙瘩,這一頓飯眾人吃得悶悶不樂,待吃飽喝足之後,便向劉辯請辭,各自去皇甫賢為眾人安排的住所了。
翌日一早,除楊彪以外的眾人紛紛到王府請辭,出城向東往函谷關方向去了。
董卓正在洛陽外等著眾人,再與他們好好交代一番。
而劉辯對於眾人的命運無能為力,除非他強行將眾人扣留在此,但這樣更會加深長安對於自己的懷疑,一個王允已經夠他糟心的了,若劉協再懷疑他,那便要上演兄弟相鬥的戲碼了。
如果真要這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便沒了意義。
他望著城門處荀攸的背影,心中生出一絲哀傷。
為君死,這是多少文人、臣子的宿命。
劉辯歎了一口氣,站在原地,等荀攸一起回府,他心中敏感地想到董卓可能已經在做回長安的準備了,他要與後者商量一番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