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就見到陌陌，令秦飛詫異不已。

　小小的個頭，系著母親的大圍裙。

　手裡拿著抹布，擦著桌椅，認真打掃，像極了第一次在榮耀莊園見面那時。

　“秦飛你回來啦。”馮雪陌露出兩個小酒窩，笑容有些不自然。

　“紅殤姐?”秦飛目光落向敞開式的廚房，紅殤姐正在熬粥，滾滾的熱氣將她的臉龐映得紅彤彤。

　不過似乎…有些手忙腳亂?

　“陌陌，紅殤姐，你們怎麽來了?”秦飛關上門，換上鞋子。

　江南學院交流論壇是21號結束，三女22號早上坐車回來，比自己早到一天。

　不過，怎麽會到自己家來?

　未等兩人回話，秦飛望向母親的房間:“夏宜靜也來了?”

　心中陡然浮現出不好的預感，秦飛急忙進入房間。

　只見躺在床上的母親，面色蒼白，床邊上坐著的夏宜靜安安靜靜，回頭看了秦飛一眼。

　“媽！”

　秦飛心之一緊，瞳孔瞬時放大。

　這種模樣，這種感覺，自己在印象避難所見到過無數次。

　夏宜靜輕輕起身，後退讓出位置，芳唇輕啟:“別擔心，伯母吃了藥，剛睡著。”

　“多謝。”秦飛對夏宜靜點了點頭。

　床邊上尤有余溫，輕顫著雙手握住母親露在被子外的右手。

　雖然現在天氣仍炎熱，但母親的手卻是冰冰涼涼。

　呼吸渾濁，頸脖處有些斑紋塊，血氣桎梏。

　身體的機能和代謝，非常差。

　“吱呀。”

　房間大門被夏宜靜輕輕地掩上。

　留下母子兩人，這一刻時間仿佛停頓住。

　“媽……”

　秦飛顫抖著雙手，低著頭，眼淚啪噠啪噠地掉落下來。

　五年了。

　足足五年，秦飛沒流過一滴淚。

　哪怕受再重的傷，流再多的血，他都咬緊牙關硬撐了過去。

　自打父親離開的那一天，秦飛就再沒有哭過。

　因為世界，不相信眼淚。

　“傻孩子，媽沒事。”

　耳邊傳來虛弱的聲音，被秦飛握住冰涼滿是皺紋的手動了一動。

　秦飛連是抬起頭，“對不起，吵醒你了，媽。”

　林秀珺沒有血色的臉龐露出一抹慈祥，顫抖地伸出蒼白的手，冰涼的手指輕輕抹去秦飛臉上的淚水:“這麽大了，還哭。”

　秦飛牙齒咯咯作響，心痛得無以複加。

　現在的他，能清楚感覺到母親的身體狀況。

　生命力極其脆弱，身體機能完全敗壞，比半個月前自己離開那時，要差了很多。

　重度輻變化！

　每一個避難所的人們，都無法避免的宿命。

　身在野外，無時無刻不在吸收輻射粒子，就算有安輻藥也只是減輕症狀，無法真正消除輻射粒子。

　印象避難所的費爺，因為重度輻變化，剛剛去世。

　秦飛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母親的身體，原本就很差。

　但當這一天真正到來時，他還是無法接受。

　因為，那是他最親的人！

　“傻孩子，生老病死是每個人必經的路，咳，咳……媽能看到你和小雨平平安安地長大，能照顧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母親林秀珺虛弱的笑容中，有著欣慰。

　“媽。”秦飛握住母親的手，再也控制不住情緒。

　這一刻，他的世界崩塌了。

　※※※※※※

　月色，淒美朦朧。

　陪著母親一整晚的秦飛，徐徐起身，強抑住心中的悲痛。

　看著已酣睡的母親，將她冰涼的手輕輕放入被窩之中。

　“百善孝為先，最痛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待。”想起夏宜靜曾說過的這句話，當時秦飛沒有太大感覺，但現在卻如一把匕刃深深刺在內心深處。

　吱——

　秦飛開門，走出。

　輕掩上房門，入目是一道粉紅色小巧身影，系著母親的大圍裙，趴在桌子上已經睡著，倏地修長睫毛微微一動，猛地驚醒過來。

　“辛苦你了，陌陌。”秦飛心中感動。

　“秦飛你…沒事吧。”馮雪陌偷偷看著秦飛，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事。”秦飛搖搖頭，內心宛如刀割。

　善解人意的馮雪陌連是岔開話題:“秦飛你餓不餓，我給你盛碗粥，偷偷告訴你哦，這可是紅殤姐第一次下廚呢！”

　“欸，對了，紅殤姐和夏宜靜她們走了嗎?”秦飛這才發現，兩女已經離開。

　“嗯。”馮雪陌輕聲應了一下，替秦飛盛著粥。

　能讓在野外異獸環伺，都步步為營，杜微慎防的秦飛如此失魂落魄。

　可想而知，對他的心理衝擊有多大。

　“謝謝。”秦飛接過陌陌遞來的粥和杓子，抿了一口。

　“很好吃。”秦飛能感覺到粥裡邊的溫度，雖然很淡很淡，但卻暖至心口。

　馮雪陌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如果紅殤姐在，一定會很開心的，二姐剛才隻吃了一口哩。”

　“是嗎。”秦飛想起床邊上，那個安安靜靜的夏宜靜，和平日穿著中級煉金術師長袍的她，感覺很不同:“替我謝謝她。”

　自己知道，夏宜靜給媽服食了很多藥丹，調理身體。

　應該都十分珍貴。

　“嗯。”馮雪陌坐在秦飛對面，手托著下巴，輕喃道:“二姐的家裡這樣，現在秦飛你也這樣，如果這世界沒有輻射粒子，沒有輻變化該多好。”

　“是啊。”秦飛不禁想起獵人們曾描述的以前的地球。

　沒有戰爭，沒有異獸，更沒有輻變化，但之後…一切都變了。

　等等！

　“陌陌你剛才說夏宜靜家裡也這樣，是什麽意思?”秦飛一怔。

　“二姐的父母最初也是在避難所生活。”馮雪陌小手如捧花般托著臉蛋:“後來在二姐小的時候，才搬入江南第一堡壘，大概兩年前吧，二姐的媽媽也從中度輻變化進入重度輻變化。”

　“兩年……”秦飛低喃。

　一旦進入重度輻變化，壽命就只剩下半年到一年，甚至有體弱者，三、四個月就去世。

　馮雪陌望著秦飛，輕道:“二姐看起來有些小氣愛錢，其實不是的，秦飛你別往心裡去，二姐之所以成為煉金術師，也是為了賺錢，能更好醫治她媽媽。”

　“醫治?”秦飛放下杓子，愣神地抬起頭:“重度輻變化能醫治?”

　“我也不知道。”馮雪陌抿了抿唇:“但二姐說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她現在也一直在努力，從來沒有放棄過。”

　“夏宜靜的媽媽，還在生?”秦飛猛地起身。

　“在…啊。”馮雪陌被秦飛嚇了一跳。

　兩年！

　重度輻變化，能活兩年以上?

　“能帶我去見夏宜靜嗎，陌陌?”秦飛一把抓住陌陌的手，仿佛看到希望。

　“好，好的。”馮雪陌有些發懵，看了看被秦飛抓住的小手，粉嫩的臉上莫名泛起一抹紅霞。

　……

　黑暗的天空，有月光在照亮。

　秦飛的心性，很堅強。

　只要有希望，哪怕是一絲希望，他都不會放棄。

　江南第一學院外。

　身穿青色煉金術師長袍的夏宜靜，如月光下的青蓮。

　青絲徐徐披落在肩上，精致的臉龐上，一雙眸子清澈雪亮，“你來了。”

　“陌陌說…你能醫治重度輻變化?”秦飛緊盯著夏宜靜眼睛。

　夏宜靜輕輕搖頭:“我沒那麽厲害，重度輻變化除了是一種病狀外，同時也是另一種形式的衰老，我能做的，只是盡可能地減弱重度輻變化對身體帶來的影響。”

　“願聞其詳。”秦飛連道。

　就算無法醫治重度輻變化，他也想母親在生命的最後一程走得安詳。

　而不是像避難所的人們那樣，嘗盡痛苦而死。

　夏宜靜輕啟芳唇:“輻變化本身是身體細胞的一種變化，輕度時細胞能遏製輻射粒子，中度時兩者處於一種均衡狀態，而達到重度時，輻射粒子已佔據上風。”

　“輻變化，不可逆。”

　“安輻藥的作用，也僅是輔助遏製輻射粒子及減輕痛苦。”

　秦飛點頭。

　輻變化，其實就是另一種形式的衰老。

　夏宜靜道:“如同與異獸的戰鬥，你雖然不能減弱異獸實力，但可以增強自身力量。”

　“增強細胞活力，固本培元，活絡血氣，強化身體素質，甚至——”

　“成為基因戰修。”

　秦飛心之一動。

　自己隱隱明白夏宜靜的意思。

　越強的身體素質，就越能抗衡抵禦輻變化！

　“不過這需要很多錢，極品氣血丹，極品回復散，極品安輻藥，這些都只是一階藥丹，一年的開銷也要1500萬;活血凝氣丸，精體壯魄丹，這些二階藥丹效果更好，哪怕只是上品，每年也需要上億元。”

　“至於三階藥丹，沒有必要，普通人就算服食也虛不受補。”

　“通過大量一階、二階藥丹固本培元的同時，不間斷地服食靈氣丸和活性丹，甚至以更珍奇的天材地寶，強行開辟人體基因組，成為基因戰修。”

　夏宜靜美眸望向秦飛:“我們將這稱之為‘續命’，有些人認為這毫無意義，生老病死是常態，多活幾年又能怎麽樣，白浪費這麽多錢。”

　“但我不這麽認為。”

　“人求生，不是求死，只要活著就有機會。”

　“天無絕人之路。”

　秦飛望著夏宜靜，眼中有了希望。

　是啊！

　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多謝，我知道該怎麽做了。”秦飛發自肺腑地感激。

　在得知母親重度輻變化的那一刻，自己整個世界都塌陷了。

　但現在，破碎的世界又一點點重新搭建了起來。

　不去試一試，又怎麽會知道?

　還未是絕路！

　夏宜靜的目光有些柔軟:“以藥續命，正常可以活兩到三年，就算伯母體質差，相信多活一、兩年沒問題，若不間斷地給予極品靈氣丸和活性丹，基因藥，兩年內應當能成為基因戰修。”

　秦飛連道:“靈氣葉有用嗎?”

　夏宜靜搖了搖頭:“太浪費，普通人完全吸收不了，而且極品靈氣丸和極品活性丹需要大量的錢，每天一組六顆需要230萬元，以中級會員八折計算是184萬元，一年需要6億7160萬。”

　“以伯母的身體狀況，可能還需要一些低階的天材地寶改善體質。”

　“若能順利成為基因戰修，就算重度輻變化，也能活五年以上。”

　“嗯。”秦飛點點頭。

　半年和五年，差太多。

　在避難所，能活到五十已經算長壽。

　母親現在仍不到四十，再能多活五年以上，享五年的福，也算安享晚年了。

　“聽說過地球基地嗎?”夏宜靜突然說道。

　“沒有。”秦飛一怔。

　夏宜靜精致的臉龐浮閃一抹異色:“據說地球基地上有全世界最先進的科技，能消除輻射粒子，治療重度輻變化。”

　“你說真的?”秦飛睜大眼睛。

　“不清楚。”夏宜靜搖搖頭:“我也是不久前才聽人提起，但只有三竅境強者才有資格進入地球基地，所以無法證實。”

　“三竅境。”秦飛忽地想起芷仙姑娘和胡前輩。

　“而且治療的費用可能會非常高。”夏宜靜抿了抿芳唇，秀眉微蹙。

　顯然，這是連現在的她都無法承受的巨額。

　“多高?”秦飛目光如炬。

　“超出100億。”

　※※※※※※

　江南第一堡壘的夜，很安靜。

　秦飛走在罕有人煙的街道上，冰冷的心中一簇小小的火苗正在燃燒。

　他不會放棄。

　遇到事情，逃避是最懦弱也是最沒有用的做法。

　去解決它！

　就算沒有路，都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去開辟出一條路。

　更何況現在夏宜靜已經走在了前面，告訴他有這麽一條路可以走。

　錢，實力。

　用大量的錢為母親續命！

　五年。

　不，兩年內成為三竅境強者，想辦法進入地球基地，尋找治療方法！

　秦飛心中的念頭，無比堅定。

　宛如一顆堅韌的鑽石，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吱~”秦飛輕輕推開母親虛掩的房門，望著母親慈祥安寧的側臉，腦海中浮現出小時候的種種，一幅幅畫面，充滿溫馨和甜蜜。

　那是人世間最真摯的情感。

　親情。

　“媽，我不會讓你死的。”秦飛輕喃一聲，轉身離開。

　身後床上，那微微蜷曲的身子輕顫了一下，緊閉的眼睛中淚水滑落而下，濕透了被褥。

　……

　秦飛，回到自己房間。

　從江南第一學院走回家的這段路，他已經想得清清楚楚。

　現在，沒有什麽事比得上母親的病。

　學院，可以晚點再上。

　“我現在基本已能獨立狩獵，一年要賺超出7億元……”秦飛暗凜，相當於每天要賺200萬。

　很難。

　但，一定要做到！

　自己，沒有任何退路。

　“先從突破宮海境開始。”

　“成為宮海境強者，我會有更強的生存能力，去更危險的地域。”

　秦飛取出靈氣葉，翠綠溫潤的枝葉布滿天地靈氣。

　以夏宜靜所說，靈氣葉和莖枝所含的靈氣量相差無幾。

　在人體基因組59000左右時服食最佳，能穩定突破60000人體基因組瓶頸。

　絕大多數強髓境基因戰修服食，開辟1000-2000人體基因組。

　但自己不同。

　“我上一次服食莖枝，身體吸收融煉，直接開辟2000人體基因組，還有一部分能量留在體內，聚在三大靈竅外，最終累積開辟3000人體基因組。”

　“這一次，應該也差不多。”

　秦飛不想再等待。

　他現在人體基因組超出57000，但不多。

　天地靈氣的吸收效率，已大幅度下降。

　越接近60000，修煉速度越慢，估計需要半個月左右才能突破宮海境。

　對現在的他來說，半個月，已經是很長一段時間。

　他想要一鼓作氣。

　“靈氣葉就算不夠，也差不了多少，我還有異化岩花的殘根，大約是靈氣葉的五分之一功效，定能突破宮海境。”

　“來！”

　一口吞下靈氣葉。

　磅礴天地能量充斥全身，秦飛雙眸精湛。

　身體每一個細胞瘋狂地吸收，心神無比集中。

　三大靈竅迅速運轉，越強的身體吸收效果越佳。

　現如今的秦飛，比吸收莖枝時效率更高！

　58000，58500，59000……

　秦飛能清楚察覺身體的變化。

　人體基因組的開辟，如同身體密碼的開啟。

　隱約中似是能感覺到極限的桎梏，那仿佛是身體的一道巨大枷鎖。

　人體基因組突破59000後，開始減緩。

　靈氣葉的能量，逐漸消散。

　三大靈竅外，凝聚著相當一部分能量。

　秦飛自身的吸收效率，已勝過第一次吸收莖枝。

　59500！

　配合活性丹，秦飛繼續吸收。

　從天黑到天亮，清晨陽光灑落，黑夜已是過去。

　“哢嘞。”

　大門開啟，陌陌有一把秦飛家中的鑰匙，因為這兩天都是陌陌在照顧母親。

　秦飛，心無旁騖地修煉。

　對陌陌，充滿感激。

　59800，59850，59900……

　匯聚在三大靈竅外的天地能量，所剩不多。

　秦飛的修煉，也已進入最後階段。

　“嘩~~”

　最後一縷天地能量為細胞吸收。

　人體基因組開辟，跨出最後的一小步。

　60000！